杨方妹妹，你还好吗？

一晃将近五十年，我时常想起一位萍水相逢的女孩。

“文革”开始那年，我十八岁。在湖北省通山、崇阳两县交界处一个小山村当民办教师。那时，常有串连的从公路上疲惫地走过。

一天黄昏，我和父母正准备吃晚饭，一位村民把一个小女孩带到我家门口，指着我说：“你跟这位老师说吧！这个说话我不大懂……”

我细看那女孩：约摸十二三岁，十分娇小可爱，脸上还有泪痕，一顶流行的风雪帽，臂上是“红卫兵”袖章，背着简单的行李。她说，她是广州人，跟同学出来串连。刚下过雨雪，衣服淋湿了。下午，她趁队伍在上一个接待站停留时，寻了地方烤衣服。回到原处，同伴都走了，留下一张字条，叫她到下一个镇的接待站会合。她慌忙赶路，却走错方向。这一段公路，两旁是连绵的大山，天色越来越暗，她就不敢走了。

我看到她风尘仆仆，一脸焦虑，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决定连夜送她到最近的南林桥接待站。母亲点亮煤油灯，我拉了一把小靠椅，让她在火炉边坐下。烤了一会儿火，她把风雪帽往脑后一推，露出了短短的黑发，更显稚气。

简单吃过一点红薯，我提了盏马灯，带着女孩匆匆上路。这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路旁的山隐没在黑暗里，公路上除了我们两个女孩沙沙的脚步声，只剩一片寂静。为了壮胆，我俩一路上说着话。谈话中我知道她叫杨方，能歌善舞，是她这支“长征”队伍里的文艺骨干，一路上经常搞文艺演出。

到了南林桥接待站，工作人员听说有掉队的，连忙热情接待。吃过饭，时间不早了，我们烤了一会儿火就睡下了。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我就起了床，因为得赶回去给学生上课。我没有唤醒杨方，她昨天赶了夜路，让她多睡一会吧！

这些年，我常常想起杨方。不知她那天是不是顺利找到了同伴，后来是不是到了北京……

□陈书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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