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七里岗

欧阳冰云

一缕孤烟，在夕阳下升起。我站在高高的山岗上，俯瞰七里岗的老屋，不由激动地呼喊起来。一群大雁，受到了惊吓，拍打着翅膀，飞向无尽的苍穹。雨后天晴，我和几位摄友从程岭村徒步到七里岗，走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望见了炊烟和瓦屋。 

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从村部通往七里岗的石子路被冲毁了，坑坑洼洼，连摩托车、自行车都无法通行，有几处还出现了山体滑坡。摄友们都背着很重的摄影器材和三脚架，大家走走停停。山路两旁许多野花竞相开放，我们采摘了一束，坐在路边编成了好看的花帽子，手巧的还会编花手链，花项圈。喜欢大自然的馈赠，清新、自然、美丽。路边长满了像桑葚一样的野果，红通通的，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到山野去摘这种野果，叫桑泡。现在他们都欢呼着说是野草莓，酸酸甜甜的，水份很足，解渴又开胃，若不是急着赶路，我们要慢慢地摘个够，这种纯天然的野果，比城里卖的草莓好吃多了，营养价值也丰富些。 

程岭村的范文书给我们当向导，他告诉我们，七里岗是程岭村比较偏远的一个组，原来住着十几户人家，现在都搬迁到城里了。只有三位留守的老人还坚守在村庄里。因为交通不便，前几年才通电，到现在还没有一户安装电话，老人们过着与世隔绝、怡然自乐的生活。 

七里岗是范姓集居的一座村庄。太湖的范姓人家是两百年前从江西瓦屑坝搬迁过来的，传说搬迁过来的有范氏三兄弟，他们在迁徙过程中，分为三支，一支在望江落户，一支在寺前镇罗溪河畔，还有一支在晋熙镇的范岭七里岗。七里岗居住的范氏祖先是做生意的，在当时应该是比较富裕的人家。从七里岗的老屋建筑结构和建筑风格来看，也应该是殷实之家。 

七里岗的老屋是典型的徽派建筑，分上中下三重，每重有七间相连，中间按照四水归堂的风格用天井隔开。站在山岗上往下望去，各个天井之间，是很讲究的盘花屋脊，阳光照射在瓦砾上，散发着岁月的光泽。屋檐飞翘，走近可以清晰地看见屋檐下雕梁画栋，门窗下面都雕刻着花纹。 

在七里岗的老祠堂前面，我见到了留守的三位老人，他们正在忙着剥竹笋。门前的晒筐里，已经铺满了晒干的竹笋。三位老人都有六七十来岁了，有一位老人耳朵有点聋，所以他们之间都大嗓门说话。耳聋的老人不善言，喜欢笑，默默地做事情。他爱人对我说，他们每年要晒几十斤干笋子，给远在杭州、上海打工的儿女寄去。我问，他们平时都忙些什么农活，老人很无奈地笑笑，望着村舍前面荒废的田野，一脸的茫然。她说，他们年纪都大了，做不动庄稼，也没有养牛，只能养养猪、养养鸡、种点菜、采摘点茶叶。老人想想，又很释然，对我说，其实山区到处都是宝，一年四季都有野菜野果，高山上的茶叶收成也非常好，像笋干、葛粉、石斛，在城市里都很值钱，他们几个养活自己肯定不是问题。我问他们之间平时说些什么，互相谈心不，老人摇摇头，淡淡地笑着说，居家过日子，没许多话说。看着他们默默地忙着手里的活，我突然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能执着地坚守在这大山深处，与世无争，与人无争，就是因为他们有一颗淡然处世的心。他们之间默然相处，相顾无言，是一种睿智的生活方式。那默默的相视，胜过千言万语。 

祠堂的正门上方有一块匾额，上面用楷书书写着“忠恕传家”四个大字。三位老人中有一位当过民办教师，这位范老师对我们说，这块匾额是老祖宗对子孙的家训。足见范氏家族中严谨的家风，爱国敬业，宽宏处世。能做到忠恕二字，该是大胸襟、大智慧。 

在老屋里穿行，能感觉到天井和瓦楞之间，洒下凉风习习。土墙上斑驳的痕迹，刻画着岁月的沧桑。墙上挂着的篾器和犁铧都很久没有使用过，上面满是灰尘。有几间房屋，很久没有人居住，都开始坍塌了。有一扇雕花的木门，上面的漆画清晰可见，门框却被虫蚁咀掉了，歪歪斜斜地倒在那，却无人去关注他们。 

我们离开的时候，三位老人沿着青石板小路送我们。一直将我们送到屋后的山岗上。太阳西沉，月亮从山岗上升起来了，天边泛起了云霞。山林里，归巢的鸟儿呼朋引伴地鸣叫，山风骤起，凉意袭来。七里岗的老屋和送我们的老人在夜色中慢慢隐去，一地月光，陪着我们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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