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暑到大暑,是严酷的夏天。从早上到夜晚,温度都在35°C上下徘徊。太阳似一团烈焰的火球,烘烤着大地上的城市和乡村,整个中国的百姓,都在极热中度过,人们在说,地球变暖,一切都在变得热得沸腾。
当严寒的日子,我多么希望来到温暖的夏天,因为我怕冷,只有在阳光的照耀下才感到温暖,身心才会舒畅起来。但享受阳光没有多少日子,太阳却变得凶恶起来,它狞狰着脸孔,喷射着光焰,令人被罩在蒸笼下烘烤,动一动就满身大汗,真是苦不堪言。唉,令人盼望而又失望的苦夏!
夏天真的是令人可怕的苦夏吗?
坐在静寂的房子,回想着过去走过夏天的日子。其实,这些日子,是有艰难也有快乐的日子。
我在童年的夏天,应该说是快乐的日子。母亲去世得早,父亲为了养家谋生,我是个无人理的野孩子,读小学的时候,学校很早就放学,我是只有快吃饭时才回家。这些时间就是我和小伙伴和大自然亲吻的机会,我们爬白云山,然后在山下的冰泉的小池塘洗澡,抓龙虱烧吃。尽管满身大汗,接着跳进泳冷的泉水,身体没有不适,而是感到快乐,玩得非常欢快。有时又换了另一种玩法,到郊外的小河涌戽鱼,堵死河涌一截,把水戽干捉鱼,捉到鱼就地烧吃,美好无穷。童年的夏天是快乐的夏天。
我在少年时的夏天,是充满幻想的日子。我已经读初中了,假日时不想回家,没有钱去江上游泳场,就约几个同学到江边游泳,就在鸳鸯江口一处石崖处,我们把衣服藏好,跳下江去享受着江水凉快的快乐。游得累了,就爬上一块大石上躺着,看着白云从蓝天上飘过,白云显出各种的形象,我心充满幻想。我想,这个世界真大,让人充满各种美好的希望。这样美好的时光过不了多久,父亲认为,我该参加劳动,我被派到一艘花尾渡新船安装全部电灯设施。近百支电灯安装就是一个人干。这也是炎热的夏天,但我不感到孤独和炎热,因为船上还有安装发电机的机器工人为伴,并且他们的伙食丰盛令我大饱口腹。在船上劳动不感到酷热,因为不时吹来清凉的江风。吃完午饭之后,我就躺在船边,看着蓝天白云在猜想,听伯父说,西江直下就是繁华的广州,那里人头涌涌,到处都有好吃的店铺。我想,要是能到广州真好!
我在年轻时的夏天,充满战斗的激情。跋山涉水抓逃犯,满头大汗,全身湿透,不顾一切一完要把逃犯抓到。抓到犯人心中充满快乐:一定要把犯人监管好。记得有一次和战友连续爬几座大山,在一座墓洞中把狡猾的逃犯抓到,我累得坐在地上爬不起来,很久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在炎热的夏天,监狱前面就是清澈江水的桂江,我和战友们在江上划着小艇,拉着手风琴唱着苏联的抒情歌曲,这是诗一般的夏天。
进入中年时的夏天,是过着苦难的日子。我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关在“牛棚”,经历几百次批斗和不时的殴打,身体受到极度的摧残。在“五·七干校”的夏天,我得了严重的失眠症,头昏头痛和不断地流汗纠缠着我度过夏天。我痛苦地度过几年苦夏。
开放改革的角号吹响,我带着病痛,奇迹般地战斗十年,作为最早的弄潮儿,战斗在改革开放的前沿—沿海开放城市,这时候的夏天,是痛苦而又快乐的日子,激情战胜了痛苦,战斗的快乐压倒了炎热。
当烟硝已经散去,激情也已消退,我进入了暮年。我害怕冬天的寒冷,也难熬盛夏的酷热,总认为地球变暖天也变了,其实大地的天气没有变,而是自己变老一切都不适应,不信看江上游泳的人群,正在快乐地欢笑。
屠格涅夫在《老人》诗中说:“走向内心,沉湎于自己的回忆之中吧——在那里,在凝神沉思的心灵深处,你往昔的、只有你一个人理解的生活,将会在你面前闪现出它那芬芳的、仍然新鲜的绿意,闪现出春之爱抚与活力!”
在炎热的夏天,我常常会有美丽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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