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卓锴(北川)
又临近“5·12”那个灾难的日子。
我坐在世界闻名的北川新县城中央的广场,放眼望出去,成片的黄桷树孤独地站在青云石铺就的广场周围,有一些新枝,有一些绿色的衣裳。广场中央,一辆老旧的捷达轿车贪婪地占着好几百平方米的停车场,像我一样的孤独。
我习惯了孤独,一个人闭目坐在广场的石阶上,感应到有人从我身边走过。我没有抬头看,不外乎是游客或者过客。突然,一股香味浸入我的鼻孔,我坚信,不是网购的那种高仿品,就是那一丝丝飘过,足以让男人的荷尔蒙成倍增长,我坚信是女人来了。“嗨,美女!”我按捺不住男人的本性,冲这香味说:“你好,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有没有什么能帮你?”好客是我们羌族人的本性,我凑过去,同时也是想再靠近些,再嗅嗅正宗香奈儿的味道。
我吓了一跳,这是一个变形的女人,没有词汇可以形容她的“美貌”。我为自己主动搭讪后悔死了,转瞬间,我对香味过敏的毛病犯了,鼻涕和着眼泪已流过了下巴。“如果你要帮我,那你告诉我,我能为这座城市做点什么?也许,我只拥有这一个春天了。”那双深陷的眼睛,像阳光下翻滚的肥皂泡,七彩地眨着,故事从眼睫毛中流淌出来。
原来,她是癌症患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晚期。
那年大地震刚过,她就离开了家乡,因为地震把她的亲人全都埋在了北川老县城,谁也不知道她还活着,因为能与她是亲人的人就是她自己了。为了忘却悲伤,她只身揣着怀念,离开了那个亲切的地方,虽然,那山、那水、那叶、那草都能叫出她的乳名。后来,听说政府的《5·12汶川特大地震失踪人员统计名册》中还有她的名字。
离开家乡,她去了上海,在地铁发小广告维持生计,从小广告信息中找了份“吉他”培训室勤杂工的活儿。吉他老师在闲聊时知道了她的故事,专门为她创作了《别离》:
儿时我与妈妈说别离,妈妈与我长相依/少时我与妈妈说别离,妈妈送我到千里,寒暑假、被窝里,妈妈分享我秘密/因为你,不别离/一抔黄土压心底,两点二十八分永别离/若相见长,在梦里……
她作为原唱,唱着这歌,穿梭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地铁站里。
生计似乎不再艰难,每天的歌唱点燃了她对生活的激情,虽然歌声总是有些悲切。
但平静在去年的冬天打破,严重的感冒把她拖进了医院,住院半个月,医生也没有告诉她病因。后来,因为“病人家属”栏没有人签字,医生不得不在职业道德的催促下,让她尽快提供亲人“干细胞线索”。她傻了眼。亲人干细胞线索:没有。治疗费更是:没有。放弃,成了她人生第二次重大选择。
偷偷地,她逃出病房,回到这座她梦境中的城市,看到满城的花开得很艳:黄的、粉红的、红的。就连道路两旁的杂草都长出了绿芽。低头绿草地;放眼是繁花;抬头,那一片黄桷树却没有一点春色,可能花草扎根浅了些吧,四季都凸显出来;也许,那一片黄桷树,扎根太深了吧,总不明白大地的春意。
她羞涩地要了我的电话号码,离开了。
一周后的傍晚,我收到了她的短信:“把我埋在那天看到的那一片黄桷树下,我是真的想为这座城市做点什么!我保证:明年春天,那片黄桷树一定发芽,开花。”
我哽咽着,拨通她的电话,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回答:“她走了,很安详……”眼泪占据了我全部眼眶,从我的眼角奔流。快到那一天了,你见到亲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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