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打獐子瓢舀鱼……我们的故事

六十年前的北大荒人迹罕至，是野生动物的天堂。野生动物多到什么程度？有“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形容，用东北话说，这话还“真不是虚的”，我遇到过。

我们初到北大荒时，密山、虎林等镇上的饭店常有狍肉包子、红烧狍肉、红烧野猪肉、炒野猪肝等菜肴出售。狍子肉比牛肉更瘦，没有什么异味，我很喜欢吃；野猪肉较粗，且有腥味，没有家猪肉口感好。当我们在荒野行走时，常常看到狍子、野猪、狼等野生动物活动。有一天我在虎林镇南面的铁路上劳动，忽然从西面沿铁路跑过来七只狍子（狍、獐，肉可食，毛皮可做褥子，铺在雪地上能防潮），在铁路上劳动的人们，一面大声喊叫，一面挥动手中的工具驱赶，狍子受了惊吓，慌不择路，狂奔进入虎林镇街内，街上的行人一下子兴奋起来，一起追赶拦截，当狍子进入一条街巷后，巷子两头都有人围堵，可怜这七只狍子惊恐万状、走投无路，终于死在人们的乱捧下。那时并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观念，现在看来未免太残忍了。

北大荒到处草木丛生，春天走进齐腰深的茅草中，常常会突然从眼跟前扑棱棱地飞起一只野鸡，低头在草丛中寻找，准会有一窝蛋，我们将蛋拣起来用手帕包好带回家，美餐一顿。有一次，我在虎林镇上唯一的一家国营饭店吃饭，突然一只野鸡把饭店亮晶晶的大玻璃窗当作天空，竟撞破两层玻璃窗飞进了饭店（东北天冷，玻璃窗都是双层的，夹层下面还放置约五公分厚木屑，以吸收融化的水）。当时正值困难时期，看到饭店飞进来一只野鸡，顾客和服务员都争相去捉，结果被一顾客捉到了，为此服务员与顾客发生争吵，服务员说野鸡把饭店的玻璃窗撞坏了，应该以野鸡折价赔偿。野鸡没有飞进饭锅却飞进了饭店，这终归是一桩奇事。

关于瓢舀鱼，瓢能舀到的当然只是小鱼，但北大荒的鱼确实非常多，由于长期没人捕捉，因此捕鱼很容易。离我们住地不远有一条穆棱河，水面不宽。我们在一条长绳上每隔50公分拴一条短绳，绳上绑一只大鱼钩，将捉来的小青蛙用鱼钩从肛门穿到嘴巴，再将蛙腿用细绳绑在鱼钩上部，然后将绳的一端甩向对岸，另一端拴在河边树根上。第二天一早将绳拉上来，就会有一条条七、八斤，十几斤重的鲩鱼、鲇鱼、狗鱼被拖上岸来。邻近的乌苏里江盛产名贵的大马哈鱼，每条都在十几斤以上，红黄色的鱼子如黄豆大小，一般用来凉拌吃生的。这种鱼子当时在北京王府井百货大楼卖十三元一斤。我曾去乌苏里江边的打鱼队做客，打鱼队每餐饭都吃鱼，没有别的菜。他们烧鱼极其简单，没有什么佐料，只是将打上来的活鱼剖肚、去鳃、刮鳞，往汤锅里一丢，放上盐煮一会就得，照样鲜美无比。打鱼队烧鱼的汤是一锅老汤，呈乳白色，循环使用，这就是他们烧鱼的法宝。其实吃鱼，只要是活鱼，不论怎么做都是好吃的。

一天早晨，我一个人走在公路上，忽然看到前面路边蹲着一只狼，狼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我，相距约80米。这时我没有惊慌，仍继续往前走，我用眼扫了一下路面，土路上找不到石块、树棍等可以作武器的物件。我心里想，如果我掉头跑，狼很可能会追上来攻击我，“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60米、40米、30米……狼终于转过身，静悄悄地钻进草丛走了。这次经历使我明白，即使野兽也是遵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一原则的，听有经验的猎人说，凶猛的老虎只要不是饿急了，它也不会主动伤人。

周商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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