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名认识廉州

地名，不管是简洁、响亮，还是土气、拗口，都是历史留下的文化精髓。一个不起眼的地名，也能告诉你地与人、地与事、地与物的关系。每一个地名，都是一段历史剪影，一幅风情画卷。因为，它蕴含着说不尽的故事，承载着厚重的人文底蕴。

我现在居住的廉州，是一座有2000余年历史的小城，打开地图，便会看到让人充满遐想又富有诗意的地名。它们构成了一幅幅人文画卷，让人如痴如醉，同时，又为我们打开了一道道时空隧道，禁不住的想要去窥探它的历史印记。

通常，一座老城都有东西南北门，廉州也不例外。四座城门犹如襁褓一样，护佑着城市，包裹着一条条街巷和五花八门的地名。上世纪80年代，我来到这座小城工作和生活时，已经找不到古城门了。那时，我喜欢骑着一辆嘎嘎作响的破自行车，在轻风里模仿孔雀东南飞的姿态去探寻老城区。我想，在廉州街道的掌纹上，肯定留下过我细小身影的覆盖，不为别的，只想看看这座小城的遗留。而我，记住了那些地方，在心壁上也爬满了地名。

廉州古城并不大，在实验小学旁边，有小东门和东大门，这里就应该是东门了。进入教育局和合浦师范原大门的街道，叫小北街，附近就应该是北门。西门的位置比较容易定位，就在西门江边，惠爱桥至还珠桥一带。至于南门，地名里没有留下一鳞半爪的痕迹用以推敲，不好判定。

合浦籍歌手萧全作有一首用廉州话演唱的歌曲《廉州往事》，曾风靡一时，其中唱到：“西门江、旧桥头，中山路的新华书店/体育场门口那间碗糕铺，不知道搬了去哪里/小北街、风门岭，还有老人村、沙街尾/妈妈那辆旧单车，一坐就是好多年……”萧全唱的不仅仅是一种情怀，更是一种家乡的记忆，细数着家乡的地名与生活，萦绕于怀。

除了萧全唱到的地名，廉州城里还有许多隐藏着历史文化底蕴的老地名，如记录历史的海角亭、魁星楼、东坡亭、文昌塔、惠爱桥、东山寺、中山路、解放路；以地理特征见长的头甲社、二甲社、三甲社、沙路沟、沙窝街、沙街尾、车路塘、土吉塘、北河塘、白石场、石桥街；以方位定点的东圩、十字街、东校场、城基西路、城基东路；以商业买卖为特点的西华街、阜民南路、阜民北路、缸瓦街、篓行街、大猪栏、上柴栏、下柴栏……一些地名土不拉几的，但它们成了廉州的活字典，记录了小城的发展历程以及地理、交通、政治、经济、宗教、社会、民俗等状况，说的都是悠闲的市井文化。

据一些古籍记载，西门江穿廉州而过，是西门江哺育了这一方水土。从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汉武帝为平南越，划出南海、象郡交界地置合浦郡始，西门江就成了合浦郡通达南北的黄金水道，繁忙的码头，成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廉州也成了粤桂两地的物资集散地。可以想见，廉州城里的西门江沿岸，帆樯如林，每每是“日出千杆旗，日落万盏灯”的盛况。

依西门江而建的阜民坊和承宣街是廉州城最热闹的中心地带。承宣街，民国时改名为中山路，是合浦历朝历代官府衙门的所在地，起着中枢神经的作用。阜民坊，则是商业中心，特别是清末民国初，盖起了连绵的骑楼后，规模与繁华一脉相承，海味、布匹、药材、烟酒、山货、农资、土产、爆竹……云集在这里，商号林立，钦廉高雷等地的人都络绎到此交易。

围绕着中山路和阜民南、北路，生成发育了好些专业市场在小巷里，如专营水缸、盎瓮、砖瓦的缸瓦街，专营竹篾制品的篓行街，专营猪口的大猪栏，专营柴火的上下柴栏等等。每逢圩日，周边的乡民便来到这些市场从事买卖，人头攒动的趁圩场景，犹历历在目。

说起廉州的贸易盛况，不得不提合浦珍珠。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上云：“合浦有珠市。”清屈大均在《广东新语·地语·四市》里说：“东粤有四市：一曰药市，在罗浮冲虚观左；一曰香市，在东莞之寮步；一曰花市，在广州七门；一曰珠市，在廉州城西卖鱼桥，盛平时，蚌壳堆积，有如玉阜。土人多以珠肉饷客，杂姜齑食之，味甚甘美，其细珠若梁粟者，亦多实于腹中矣。语曰：生长海隅，食珠衣珠。”合浦珍珠又称南珠，历来为达官贵人所喜好。鲁迅在《<如此广州>读后感》说过：“汉求明珠，吴征大象，中原人历来总到广东去刮宝贝。”廉州珠市的长盛不衰，无需赘言。而两千年南珠文化的熏陶，还在影响着廉州，小城里各种以珍珠、南珠、明珠、采珠、珠城、珠乡、还珠等命名的街道、市场、店铺、楼盘、村落比比皆是，擦亮着合浦珍珠的招牌。

那些老地名，不管在哪个角落，似乎都可以找到它的渊源。但也有让人猜不透的，譬如有一条叫“车沟底”的街道，究竟是某个随心所欲的人，某次随心所欲命名所得，还是有别的什么因由？无从考证。

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廉州的城市建设开始了大规模的扩展，地名也跟着推陈出新。一条定海路，延长了定海中路、定海南路直到文昌塔脚下。一条还珠大道，延长了还珠中路、还珠南路，抵达南郊的火车站，超过十公里长。新开辟的廉州大道，往北连接了325国道。同样是新修的迎宾大道，通向了兰海高速公路，还贯穿了廉阳大道和东环大道，构起了廉州新开发区的框架……现在的廉州城，不再是巴掌大的地方，尤其填埋了人工湖建成还珠广场，在新区开辟了规模更大的廉州广场后，不但拥有了城市收纳与休闲的功能，城区面积也扩大了N倍。新兴的街名花样百出，闻所未闻。

诚然，所有的地名都是为了让人容易辨认、容易查找，没有好坏之分。但我还是愿意一头扎进时光的深水区，去打捞廉州城那些文物一般的老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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