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世界丛书续编”仍由钟叔河先生担任主编,收书六十五种,共计一千余万字。经过四年的努力,终于在2017年初全面出版。
“走向世界丛书”的完璧是中国当代文化建设中的一件盛事,也是中国出版业的一项可喜成就,对于历经艰辛、正在努力迈向世界前列的当代中国人具有反思、启迪和激励的多重意义。这套丛书的作者为张德彝、康有为、黄遵宪、金绍城、吴汝纶、缪荃孙诸位,大部分是晚清1840年之后,前往欧美、日本或出使、或游历、或肩负特殊使命的官绅。
借鉴的意义
胡竹峰
“走向世界丛书”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出版的一套重要丛书,这套丛书记录了百多年前的中国人从认识世界到走向世界的历程,反映了十九世纪中国由闭关自守到逐步开放的历史。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推出后,给当时刚刚打开国门、开始改革开放的中国一个崭新的视角和历史借鉴,可谓开辟了出版新气象。
丛书第一辑初编出来以后,当时有很多名人关注它。钱锺书先生就很喜欢这套书。他看重是这套书记录了中国第一代走出过国门的人的一些真实的感受。从一个从来闭关锁国的又是一个古老的国家,走到一个全新的原来从未经历过的世界人的感受,还是新鲜的。由于种种原因,“走向世界丛书”原计划出版100种,却实际上,余下65种的资料早已备齐,装在三四个箱子中,随钟叔河先生搬了好几次家。
2012年冬天,82岁的钟叔河先生将他保存了二十五年的书稿档案移交给岳麓书社,中断多年的“走向世界丛书”开始了续编工作。到2016年12月,经过多方努力,以及近四年的编辑加工,“走向世界丛书”续编工作终于全部完成。
30多年过去,从表面上看,中国似乎早已融入世界,世界也走近了中国,此时续编出版此套丛书的意义何在?
钟叔河曾用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陆建德的一篇小文,回答这个问题。 2006年秋天,陆建德重读“走向世界丛书”,他读到一个故事,张德彝在光绪六年三四月份的两则日记里提到,伦敦一车夫因鞭打马匹过甚被处以罚款并监禁一月,一工匠因拉马尾巴被监禁六周,待动物如此,待人就不必说了。
陆建德随之感叹,“这套丛书大开国人眼界,同时又让读者意识到,身边很多习以为常的‘小事\’都是值得关注和检讨的。时至今日,这套丛书读来依然具有让人不安的力量。 ”
“走向世界丛书”的作者是1919年之前到访国外的中国人,撰写的见闻、游记、日记、报告文学等,最迟的距今也有一百多年了。
“至今还有人看,说明一百多年前的人对西方世界的观察至今还有意义,一百多年前开始的过程还没有完成。 ”钟叔河说。
“而此次续编的65种与此前的35种,从内容的重要程度来看是一致的,价值是一样的,”岳麓书社的总编辑曾德明说,“他们的见闻和思想,对当下依然有借鉴意义”。
“走向世界丛书”新序
钟叔河(著名出版家、学者,“走向世界丛书”主编)
“走向世界丛书”一百种,只收晚清时期from east to west (从东方到西方)的记述,这并不等于说,只有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中国人,才需要面对走向世界的问题。
纵观人类历史,走向世界决不是什么地区性和阶段性的活动,而是不断出现在全人类发展进步过程中并与之同步的历史现象。一百万年前,人类开始从非洲进入亚洲和欧洲,一万年前,又从亚洲进入北美洲和大洋洲,就是在不断地走向世界。
从有史以来的文献、文物看,三千多年前的《奥德赛》和《出埃及记》,说的是古希腊人和以色列人走向世界——走向地中海和巴勒斯坦。两千多年前的《史记》和《汉书》,写了张骞和后来汉朝“益发使”走向世界——曾走到罗马在西亚的边陲。一千三百年前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七百年前的《马可·波罗游记》和四百年前的《利玛窦中国札记》,记下了阿罗本、马可·波罗、利玛窦的from west to east,这和from east to west 一样,都是在走向世界。
人类曾因地理、种族、制度、意识形态等原因而互相分离,甚至隔绝。夜郎国的君长初见汉使时问:“汉孰与我大?”当是时,夜郎的世界僻处黔西,其“大”可知;连夜郎都未入版图,则汉之“大”亦远不如今之中国。但人为万物之灵,为了求生存谋发展,总不能老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总会要想方设法走向世界——走向更广阔的外部世界。于是,汉要“通西南夷”,要前往原来“道险终不能有”的夜郎;夜郎要问“汉孰与我大”,要想改变原来“不知汉广大”的状况。由互相隔绝变而互相接近,互求了解,这就是走向世界。
走向世界,无论是自己走出去还是让别人走进来(总比让别人杀进来好),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从总的历史进程看,用大的历史眼光看,都有利于发展,都是一种进步。对汉朝来说是如此,对夜郎来说亦是如此。两千年前是如此,两千年后亦是如此。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编辑出版“走向世界丛书”时是如此,如今来继续编辑出版这部丛书时亦是如此。
今天的中国已不再是七十年代的中国,虽然仍称发展中国家,经济总量却早已“超英”,正在“赶美”,但走向世界的路还“漫漫其修远”。时至现代,走向世界当然是要走向现代化的世界,也就是要高度现代化,全盘现代化。“四个现代化”的“四个”——工业、农业、科技和国防,已经“化”出了很大的成绩,而我们的管理现代化,我们的服务现代化,我们的制度现代化……要走的路的确还很长。
现代人走向世界,首先要使自己成为能接受全球文明,有世界知识,有世界眼光,有世界理想的人。“走向世界丛书”杰出的作者,如郭嵩焘、黄遵宪……又如邹代钧、金绍城……他们看到的新技术还是德律风(送话器和最早的手摇电话机)、火轮车(蒸汽机车)……我们如今却已经用上了智能手机、坐上了波音飞机……但在思想层面上,我(不敢称我们)反省自己的世界眼光和世界理想,甚至在世界知识的某些方面,比起一个多世纪以前的郭、黄他们来,差距实在还不小。在这方面,也就是人的现代化这方面,要走的路就更“漫漫其修远”了。
北京奥运会的成功举世公认,它已经成为中国走向世界的一大标志。它的口号:
ONE WORLD,ONE DREAM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这也应该是现代人走向世界的志向和目的,是我们继续编辑出版“走向世界丛书”的志向和目的。
这套书现在来看也不是过时的
陆建德(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所长)
“走向世界丛书”在改革开放初期,也就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陆陆续续出版,对读书界影响特别大。钱锺书不轻易给人写序的,但是看了那套书之后非常激动,提出主动给这套书写序。
我觉得这套书不仅仅帮助当时的中国人了解100年前的中国人怎么看世界,同时也帮我们认识100年前的中国是什么样子。两方面都给人巨大的帮助,一方面我们看世界,另外一方面我们通过他们看世界的特殊方式来了解中国晚清具体的状况。有很多记载是很有趣的,一些小事情在西方习以为常,中国人会看得很新奇。他们会不断回答外国人的一些问题,外国人的问题也问得奇怪。晚清一些官员和游客在面对外国人提问的时候,会对自己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产生一些疑问。中国当时刑罚制度很复杂,比如说死,有不同的死法。但是欧洲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绞刑。有人想,为什么这方面我们不可以改革一下呢。把刑罚制度变得简单一点,死也只有一种死法。
中国官员去参观了很多地方,比如说学校,有很多大的学校,牛津、剑桥。也去参观一些小的学校,还去了专门为聋哑人设置的学校,他们看了感触非常深,觉得其实义务教育是一种普惠的教育,应该让每一个人包括有残疾的人去接受教育。他们去参观监狱,马上就会想到中国监狱当时的状况。中国监狱制度的改变,这批去国外去先行者有功劳的,也是他们产生改变我们中国监狱制度的愿望。“走向世界丛书”我觉得非常有趣,经常拿出来,读了又读,大量的细节会让我们进入到一个场景。有一个随行官员,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说一个拉煤车车夫,马因为车身太重了拉不动,他打马打得厉害,狠狠地抽了几鞭,周围的人看到后,去跟警察汇报了,警察把他抓起,拘捕两周还要罚款。诸如此类的细节很生动。
中国现代化的进程就是随着这些书的引进。湖南岳麓书社的几位老先生他们发现晚清还有很多材料没有收进来,推行续编,我建议有关部门对这套书巨大的支持,各个方面对它造成一种便利。 100多年前的东西现在看起来还如此生动,它自身的价值摆在那里。
今天有很多中国人都去到国外生活学习,但是他们是否会写出比当时这些人更好的著作,还是值得怀疑。我们在读先贤书的同时,也希望当今出国这么便利,大家可以写出比当时更好的著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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