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一块银元 □何 倩

岁月带走你的容颜，带不走我对你的思念。外婆虽然去世多年，但她一直活在我们的记忆中。每当看到她留给我的那块意义非凡的银元，思念的风帆就会驶回童年的港湾，在那里温柔地停泊下来。

冬日暖阳洒满小院的一个下午，母亲从枣红木箱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在膝头，慢慢地一层一层揭开软布，仿佛在翻开另一段时光。不起眼的布里居然包着几块银元。虽说银元不是稀罕物，但我们还是第一次把实物拿在手里，沉甸甸、凉冰冰的。小弟还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用两根手指拈起一块银元，把它竖起放在嘴边，然后鼓起腮帮，使劲一吹，赶忙侧过耳朵听，我笑着问他：“怎么样，响吗？”他惊奇地叫起来“真响呀，你们听听！”姐姐和我都学着弟弟的样子，笑着、吹着、听着，母亲静静地坐在一边，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满面慈祥地看着我们。

我很惊奇母亲怎么会有银元，母亲说这是外婆留给她的。提起去世的外婆，我们静了下来，沉淀在记忆深处的温柔慢慢扩散开来，氤氲着这个温暖的下午。

母亲说银元是外公在南京做工时积攒下来的，花掉一些娶回了外婆，剩下的几块就交由外婆保管。后来全国解放了，外公带着外婆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家里分了几亩田，勤劳的外婆领着一家人辛苦劳作也能自给自足。母亲十来岁时，遭遇了三年自然灾害，粮食绝收，饥饿像风一样刮遍了所有的村庄，一个个壮实的人变得黄胖浮肿，倒下去就再也没站起来，母亲亲眼看见邻居饿死的惨样，说到这里，母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外婆有好几次想把银元换成粮食，但她都没那么做，因为她说银元换了粮食，几天也就吃没了，解决不了忍饥挨饿的问题，但守着那几块银元，心里就有点着落，有点希望：如果发生了大事，那几块银元能派上大用场呢！外婆以非常坚定的信念带领孩子们挖野菜，吃树皮，并告诉孩子们好日子就快来了。外婆的话在一家人的心中点燃了一颗希望的火种，火苗虽然暗淡，但在那个渺茫的时代是弥足珍贵的。苦难的日子慢慢走过，农村终于迎来了改天换地的大好时候。

几年后母亲姊妹几个陆续都成家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那一年外公得了肺结核，这种病在过去很难治，外婆花光了所有的钱给外公治病，就要卖那几块银元了，母亲得知后拦住了外婆：“那么艰难的岁月您都没有卖它，带着我们熬过来了，这点困难我们来想办法，真的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您再卖了它吧！”父亲和母亲拿出所有的积蓄，又东挪西借凑足了钱给外公看病，可还是没有挽回外公的生命。外公是带着内疚走的，临终前，他叮嘱外婆把那些银元都留给我母亲，算是一点补偿。

当外婆含泪把这些告诉我母亲后，母亲并没有拿那些银元，她只是说孝敬父母是做儿女的本分。外婆态度坚决，执意要母亲收下，母亲拗不过，只拿了其中的三块，说是给孩子们每人一块，当作是一种纪念吧，记住长辈们栉风沐雨、胼手胝足的辛劳，记住无论有怎样的困难和磨折，坚守心中的希望，阳光总在风雨后。母亲神色凝重，让我们每人都拿去一块。我托着手中的银元，凝视着，它历经沧桑，走过坎坷，见证了长辈们为生活而做的挣扎和奋斗。

如今，我也当了母亲，等孩子长大后，我会把这块有非常价值的银元留给他，并把它背后的故事也讲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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