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风月谈雪的分量

●黄宗斌

这是2018年的第二场雪，比第一场雪来得更加猛烈一些。深夜里推开窗户，雪停，风住。雪映照的天空竟亮如白昼，却没有一丝白昼的喧嚣，十分沉静，也让人渐渐地沉静下来，静静地思考一些事物。索性披衣起床，独坐枯灯，开展一场与雪的深夜对话，看看雪是否有一个隐秘世界？

雪有自己的必然性。雪花从空中落下，潇潇洒洒，飘飘荡荡，轻盈而至。如果温度再低一些，雪可能化身为雪粒；如果温度再高一些，雪可能会和雨在一起，变成雨夹雪。但最美的形态还是雪花，它是悠然的，有翩跹的舞姿，足够轻盈，足能稳稳地站立在一片树叶之上——它的轻成全了它自身，让人想起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在人世间，轻与重总是在不停地转化着。

雪有美丽的一面。银装素裹的世界，足以勾起人们踏雪寻梅的欲望。爱好摄影的人，总能找到自己钟爱的镜头，镜头里有自己的一份品味，一份情趣。或者静心欣赏端木礼海先生的红梅图——《她在丛中笑》。孩子们当然最为开心，雪地里嬉戏从来都不知道寒冷。对于很久没有经历大雪的江南，雪的美带给我们足够的惊喜，唤醒了我们心中许多沉睡的记忆。雪让人安静沉潜，一下雪，人的心思就会变得绵密，会慢慢地思考一些事物。

正如所有的事物都有两面性一样，雪也有自己的另一面。雪落在路面而成冰雪，给行人、给车辆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极易造成交通事故。雪落在地上，也会落在贫困户的屋顶上，他们是否意识到雪对房屋、对自身的伤害？敬老院的老人们是否都能安然地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深夜的积雪，会不会压垮蔬菜大棚的钢架、扶贫项目的大棚？……我们这些身在基层的干部都必须要全身心地应对这些具体的事情。雪是无声的召唤，哪怕是艰难险阻，她到哪里，我们的身影就会跟到哪里，深夜的微信里自然会看到很多同事奋战在一线的可爱身影。南京某舟桥旅官兵的照片刷屏了，他们结束彻夜扫雪除冰任务后，在某剧场休息，照片上满脸疲惫，制服沾满泥水——我们以为的岁月静好，总有人在负重前行。这些身影也深深地打动了我。

当然，雪也有一个隐秘的世界。诗友胡弦说，一朵雪花托在手心里，转瞬间化为细小水痕。这若有若无的痕迹，是否对应着人世间要被转眼即忘的某件事？是否对应着历史上留存下来的某句话？读《红楼梦》，一句“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常让我幻想那样一个宏阔辽远的境界。贾宝玉早先看戏，听到鲁智深的唱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立即潸然泪下，林黛玉吃了一惊，薛宝钗说：“坏了，这个人悟了。”我们大多是平凡的人，顿悟或者渐悟，需要一个善思的灵魂在前方等待。

深夜的雪是透彻的。这份透彻渐渐地浸入到我的骨髓，也渐渐地浸入到我的灵魂，让我的灵魂透彻起来。可我还是要强迫自己停下手中的笔，明天还要把自己交给忙碌的身影，和许许多多的同事一道，用自己的身影温暖身边的小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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