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记忆（八）

第一次一个人的旅行，是去辽宁招生。

正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血气方刚，想借这个机会，去外面好好走走。

提前半个月就从家里出发，拖着一个皮箱，开了一张铁路免票，揣着几百块钱，坐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第二天，黄昏中终于晃到了北京。纠结半天，决定当晚在北京站转车，直接赶往北戴河。那时候，有一本铁路职工工作证，开一张免票，几乎可以纵横天下，通行无阻。

在老龙头，山里娃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大海。长城像一条巨龙，一个猛子，扎进碧波万顷之中，脚下，浪花拍打着礁石，激起阵阵喧哗。那山海相依的气势，使我不可救药地深深迷恋上了那片蔚蓝。漫步沙滩，虽说孤独，但也惬意。然而乐极生悲，买了几个桃子，坐在林荫下，想美美享受一番，却削伤了手指，一时鲜血直冒，手足无措。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有谁在意关心我呢？那份痛楚与无助，记忆犹新，胜过北戴河的旖旎风光。

从山海关车站，准备转往大连，已是黄昏时分。车站外就是一个市场。随处都是生猛海鲜的招牌和吆喝，空气中也充满了诱惑。然而摸摸包包，还是舍不得操馆子。但饥肠辘辘，满嘴生津，咋办？最终，找到完美解决之道：在菜市挑一巨大螃蟹，价廉物美。拎到加工点，出一元钱，大锅清蒸，撒点姜丝、盐，就嗨去吧您！黄昏的站前广场，一个人狼吞虎咽，满手流油，啃噬螃蟹的赶脚，你有没有？反正，那是我吃过的最大个、最美味的螃蟹。

火车上，一夜无眠。在微微的黎明里，大连到了，一座美丽，浪漫，富有异域风情的海滨城市。印象中间，最深的是，一个人走出火车站，走过行人稀少的天桥，寻找小旅馆落脚。昏黄的灯光下，身影时长时短，行李箱拖在地上，发出哗哗声。在老虎滩浴场，独自下海游泳。诧异沙滩并非细腻金黄，确乎全是小石砾，非但不柔软，还有些硌脚。扑腾了一阵，看一阵帅哥美女，发一阵呆，觉得下海游泳，也没有想象中的浪漫潇洒。倒是海滩上随手可捡的大片海带，带来些许新奇：大连人民，这玩意还用买吗？

沈阳的印象就是大而凋敝。火车开进沈阳之前，是一片连绵不绝的棚户区，与工业重镇划不上等号。沈阳故宫，算是简写微缩版北京故宫，但既不宏伟堂皇，也无厚重幽深。看来，皇帝的故居，也不过如此。吃的，就不要再提。一个酷热的正午，游走间饥渴困乏，路边小店，叫卖“朝鲜凉面”。心想，这个绝对价廉物美。欣欣然要了一大碗。结果，不堪回首啊。就是一把素面放在一碗凉水里，没有葱花，没有油花，没有麻辣，更别提鲜香。至今还记得，勉强下咽了一半，一股股恶心反胃的感觉直冲脑门，赶快落荒而逃吧。

最后一站，就是“大城市”铁岭。在郊外某个山头的宾馆里，“关禁闭”，度过了枯燥乏味的一周。回程唯一的亮点，就是去拿卧铺票，居然穿着背心短裤拖鞋，在当时的铁道部大楼里转了一圈，无人过问。你说，牛不牛。

弹指20年过去了。永远记得，在北京站换乘时，坐在出站口，进进出出的人群，川流不息。我静静地看着他们，无数张面孔掠过。从未有过的陌生孤独的感觉，一阵阵袭来。

年轻时热热闹闹的旅行，都模糊了。唯一与孤独做伴的远行，如同雕版，风吹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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