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花(资料图)
“日向蛮娘髻边出,人人插得一枝斜”,清朝诗人屈大均笔下这朵佻达艳丽的髻边花,咏的正是南方处处可见的朱槿花。
朱槿花原产中国,是一种古老的观赏花卉。它有一个充满中国神话色彩的名字,叫日及花,传说太阳是拂开朱槿的树梢而升起来的,所以朱槿也代指太阳。早在西晋时期,就有关于朱槿花的文字记载,称其主要栽种于高凉郡,即今广东高州、阳西等地。历经近两千年的栽培,朱槿花目前在全球已有3000余个品种,花色囊括红、白、黄、粉等。但在古时,唯有颜色朱红的,才能称之为朱槿,其他颜色的,只能称之为白槿、黄槿……这大概与朱色为帝王之色不可乱用有关。
朱槿生命力顽强,随便掐一根枝条扦插在泥地里,就能成活。在南方,朱槿花几乎是无处不在的。不爱花花草草的乡野人家,也爱种一株朱槿花在墙角院落。一年四季里,即便是简陋茅屋草舍,有了这一抹朱红的点缀,就有了生动活泼的底色和亮色。
童年时候,父亲所任教的乡村小学,就在家后背。穷乡僻壤,搜寻不到什么名花异草来装点校园,就遍植了这种易种耐活的朱槿花。我们不叫它文绉绉的大名朱槿花,而直呼为大红花。大红花有重瓣、单瓣,重瓣者富丽若牡丹,单瓣的因其长有长长伸出的花蕊,摘下来可以吸食到香甜的花蜜。我们还未到上学年龄,因着大红花的美和甜,常常从屋后背抄近路到离家不过数百米的校园里玩。
家乡小学虽然地处偏远的乡村,但在当时似乎颇有名气,常常有县市的领导来观摩学习。其时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前苏联的影响力还在,偶尔学校在遍植大红花的操场上举办晚会,父亲拉二胡,有时也踩脚踏风琴,弹奏欢快的苏联歌曲。琴声悠扬,书声琅琅,可以飘荡到学校下我们的家。那是我记忆中,关于朱槿花最温暖最美好的场景——那时的我没有意识到,这也是属于父亲他们那一代人的特有的青春,大红花与苏联歌曲相伴的青春。
朱槿花别名又叫扶桑,因桑通“丧”,也为迷信的人们所避讳。记得我刚刚毕业时所工作的卫生院,就种有两排朱槿花。后来某个新上任的院长,嫌它的名字不吉祥,种在医院里不讨喜,不利于病人的康复,就把它们给悉数砍掉,换上香气浓郁的九里香。但作家严歌苓似乎对扶桑情有独钟,她的一部描写十九世纪华人移民美国的生活境遇的长篇小说,就把女主角命名为扶桑,并以此作为小说的题目。在这部小说里,扶桑是一名为寻夫而被拐卖到美国做妓女的中国女子,身处弱势,饱受蔑视与蹂躏,却善良宽厚,以超乎常人的坚毅果敢和宽容接纳一切命运的不公,正如一朵在极端贫瘠的土壤里依然顽强盛开的扶桑花。
朱槿花色鲜艳,其花蕊楚楚伸出于瓣,上缀金屑样花粉,烈烈焰焰,古代妇女喜以朱槿簪于发间。不独女子,以簪花为美的唐宋时期,男子也爱簪朱槿花。据《羯鼓录》记载,唐玄宗侄儿汝南王李琎姿容秀美,善击羯鼓,为爱羯鼓精音律的唐玄宗所青眼相看。唐玄宗曾在汝南王击鼓时,摘朱槿花一朵簪于其砑绢帽上。花、帽皆滑,而妙就妙在一曲激扬的《舞山香》终了,朱槿花犹未坠落。
羯鼓为南北朝时经西域传入内地,其音色急促激烈,适于战场上鼓舞士气昂扬斗志,与朱槿花的佻达艳丽,与小名“花奴”的汝南王的秀美姿容,当然,还有开元盛世的繁华富庶,是如此的相得益彰,互为映衬。数年之后,安史之乱爆发,唐帝国由盛转衰;数十年之后,“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千年之后,玄宗所作的羯鼓曲,已失传于世;而那当日击鼓之玉人,也已渐渐湮灭于历史之中,唯有那朵随激越鼓点跳跃逶逦的朱槿花,依然明艳于寻常巷陌人家。
和木槿花一样,朱槿花单朵朝开暮落,然而在南方,整株花期几乎全年无休,所谓“每叹芳菲四时厌,不知开落有春风”。也正因为它四时常开的特性,人们又给它取了一个反着说的名字:爱老——其实是不爱老的饰词。屈大均有诗言:“不如朱槿花,姿容能爱老”。渴望四时鲜妍、青春常驻,大概是花与人的通病。很多人看见的只是“槿艳繁花满树红”,但亲眼见过一朵朱槿花开落的人知道,今天的这一朵红花,永远不可能再是昨日枝头上的那一朵了。
大暑节气,回乡途中,又与童年时的大红花照面重逢。徘徊花间,也学古人折一朵簪于发间。当其时,恰是日暮时分,朱槿花在夕照余晖里将谢未谢。想起关于它的诸多典故和回忆,蓦然间,脑里冒出一句“朱槿与我立黄昏”,这平常又顽强的花儿啊,愿你给我慰藉,予我启迪和力量,伴我走过人生中的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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