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年味叫读书

□却尘

在三中路的市图书馆，室内灯火通明，挂在树上的红灯笼像低空凝固的烟花，是过年的仪式。

我坐在图书馆一楼的自助阅览室举目四顾，座无虚席，高高的书架旁，有中年男子和小小少年站在那儿看书。春节的图书馆有中国红，充满了书香的气质。喜欢年里的书香，从小就喜欢。

从我记事开始，自己就是一个敏感内向的孩子。去亲戚家拜年，父母与亲戚细细碎碎聊天，我则坐在一旁，眼睛像探测仪般寻找亲戚家有没有书。和当代人一样，我读书从小人书开始，是站在哥哥姐姐们的后面蹭读小人书，童年有太多关于渴望拥有一本小人书的记忆，那时候家里永远缺钱，父母整天为填饱一家人的肚子操心操劳，自己也从来没想过对父母提出买书要求，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呀！我买小人书的钱，除了平时上街捡龙眼核与上山挖鸡骨草卖给药材收购站存下来外，就靠过年的“大笔”收入了。

过年劏的鸡鸭，父母同意鸡毛鸭毛归我管，奶奶没有多余的钱作压岁钱，但有鸡毛送我。鸡毛不值钱，能卖的只有鸡颈与鸡尾漂亮的部分，但都被我小心呵护，用竹网压上后，细细晾晒，收存，之后，等着货郎进村吆喝收购。

我拥有第一本也是第一套小人书名叫《三打白骨精》，分上下两册。我现在还记得那年春节，我将一年的积蓄，一角二分钱，换回那两本小人书。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照着我和我手上的小人书，给黑白小人书里的金箍棒镀了一层亮亮的金铂。总觉得这亮光，照亮了我后来的人生。

去年一家人在武汉过年，有天夜里下起雪，大清早我就冲出门，兴奋地踏着雪白的道路，在无人涉足的地方留下很多很多足迹。更多的时间是一家人待在开足暖气的屋里看书，我重温读师范时最喜欢的《简·爱》，年轻的时候，总以为每个不美的女孩心中都住着一个简·爱；人到中年，经历的挫折与失意不计其数，对当年喜欢的书有全新的认识：每个美或不美的女子，相对于梦想，自强自立是一件多么可贵的事呀！

先生与儿子也窝在沙发上，一个用手机上网看报，一个看他的专业书。儿子说年后要到上海，与德国老板面谈关于技术合作事宜。我幼稚地问他，你打算用英语还是德语跟老板交流。儿子笑道：“你说呢？”我说：“儿子，妈妈给你压岁钱吧！”儿子却说：“舅公说知识也能‘压岁’呢！”想起80岁的老阿舅，曾是老家地级市的文化部门领导，自认为是文化精英，他常对晚辈念叨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云云。阿舅过年爱给晚辈送书，根据年龄段给晚辈送不同的书。阿嬢不喜，嗔责他，书与输同音，会招人嫌弃。但阿舅说了，读书的极致是不输，是赢定的。

阿舅今年过年依然给晚辈们送书，絮絮叨叨要晚辈们多读书读好书，我想阿舅大概想表达这样的意愿：年味千种，读书最能知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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