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首次开放,五万人挤成“夹心饼干”

□本报记者张九龙

今年元宵节,故宫近600年来首次开夜场引发全民追捧,将持续几年来的“故宫热”推向高潮。其实,“故宫热”从故宫博物院开院那天就存在了,1925年10月10日的那场开放“首秀”,时至今日仍被人们津津乐道。

1924年11月,末代皇帝溥仪出宫。随后,北京的高校学生及媒体记者就表达了参观紫禁城的意愿,但出于慎重,被善后委员会婉言谢绝。

经过一年的紧张筹备,1925年10月10日,故宫博物院宣告成立。这一天是推翻清王朝的辛亥革命纪念日,其意义深远。从此,故宫开始了为民众所有的新纪元。

当天,紫禁城北端的神武门外搭起了花牌楼,门洞上镶嵌着清室善后委员会委员长、故宫博物院理事长李石曾手书颜体大字“故宫博物院”的青石匾额。紫禁城御花园北端的顺贞门内则竖起了《全宫略图》。

故宫博物院宣告成立的几天前,李石曾在故宫文书科内,将粘连在一起的、长约丈余的黄毛边纸铺在地上,以半跪身姿,抓大毛笔,奋力书写出这五个气势磅礴的大字,每一个字足足有普通圆桌那么大。

故宫博物院开院典礼选在乾清门前广场举行。据刘北汜所著《故宫沧桑》记载,开幕式当天发出请柬多达3500份,从临时执政段祺瑞,到北京市军、警、政、法、学、商、新闻各界名流,都在被邀之列。报纸上还刊发了《故宫博物院开院启事》,广而告之,成为北京街谈巷议的话题。

伴随着欢快的乐曲声,嘉宾们应约而至。北京市民们也以争先一睹这座神秘的皇宫及其宝藏为快,这一天,北京市内万人空巷,交通为之堵塞,市民纷纷来到故宫。

下午2时整,21名董事和9名理事入场。大典由董事庄蕴宽主持,他在宣布开幕后,理事长李石曾介绍了筹建故宫博物院经过。

随后,理事黄郛讲话。当时的封建敌对势力还比较强大,故宫博物院开放是反复斗争的结果。因此,黄郛在发言中警告:“今日开院,为双十节,此后是日为国家与博物院之两层纪念,如有破坏博物院者,即为破坏民国之佳节,吾人宜共保卫之。”紧接着,王正廷、鹿钟麟、于右任等相继发言,阐述建立故宫博物院的深远意义,大意是谈收回民权,保护国宝。

根据清室善后委员会制定的《参观故宫暂行规则》,故宫博物院的门票为大洋一圆,开院当天免费参观,次日减半为五角,之后恢复正常。平时的参观时间只有星期六、星期日的下午一时至六时,且下午三时即停止售票。

对外开放的第一天,入宫参观者极多,以致门票立刻被“秒杀”。为了防止意外,负责北京治安的鹿钟麟不得不加派军警入宫维持秩序。

为了向社会开放,故宫博物院精心筹划了中路、内东路、外东路、内西路、外西路五条线路,用于分流游客。开院典礼过后,来宾与市民按五条路线参观游览紫禁城。

当时的紫禁城尚有内廷、外廷之分。午门以北乾清门外以南,三大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及各殿廷,均为外廷。乾清门以北,则称内廷。外廷是朝廷举行盛大典礼及部分办事机构的活动场所,内廷是皇帝处理政务及帝后皇室人员生活起居之处。相比之下,内廷更为重要,且皇室珍藏等都主要集中在这里。辛亥革命后,外廷一直归民国政府的古物陈列所占有,此时的故宫博物院只包括内廷一部分,直到1930年,内廷、外廷才都划给了故宫博物院。

因此,1925年开院时,人们只能看到内廷的御花园、后三宫(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西六宫(永寿宫、翊坤宫、储秀宫、咸福宫、长春宫、启祥宫)、养心殿、寿安宫、文渊阁、乐寿堂。

内廷各重要宫殿基本保持了原来状态。在配殿及原来空闲的宫殿,专门设立了古物、图书、文献等多处专门陈列室,供人们参观。名人字画、青铜器瓷器、皇帝穿过的盔甲、朱批谕旨等宝物都是难得一见。

故宫博物院的创始人之一吴瀛当天有事耽搁,入宫时间略迟了一会儿,没想到中途遇到了人山人海的参观者,汽车开不进去,竟然跟家人和友人在坤宁宫东夹道足足被困两个小时后,才得以解围。

外围尚且如此,故宫里面就更热闹了。出于安全考虑,紫禁城内廷的宫殿营建原本就穿门别户,曲折重重,道路偏窄。大量的参观者潮水般汹涌而来,一时间,拥挤到连转身都困难。故宫里人多到几乎没有空地,大家只能不由自主地跟着前面的人走,此情此景,跟如今的“黄金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了室内,更是除了看脑袋就只能看脑袋了。那志良是故宫博物院元老之一,开院当天他被安排在外东路宁寿宫后的养性殿值守。养性殿里陈列着《南巡图》《大婚图》,画工精致。他在《典守故宫国宝七十年》回忆:“先进来的看完不走,后进来的人,把室内挤满了,想走也走不成。我站在一只圆凳上大声喊叫,说:‘请前面的人走动走动,让后面的人陆续松动。’谁理你?”

那志良看到一位先生,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走到门口,伸着头向里面探望。他也未必决定要进来,可是,被后面人一挤,就挤进来了,他成了“夹心饼干”的馅子,夹在那里,缓缓移动,有时他伸伸脖子,向展览柜中望望。“我想他也未必看到什么,然后被夹了进去……陈列室内的拥挤情况,大概是这个样子。”那志良回忆。

谁又能数清楚,那天如“夹心饼干”一样,连展柜的边都没瞧见,又随着人流被挤出了展厅的北京人到底有多少?据说开院当天,由于人太多了,许多参观者的鞋都被挤掉了。事后,工作人员把参观者走丢的鞋捡到一处,居然捡了两箩筐。

当年的天津《大公报》报道:“十日、十一日两日系全部开放,故游人较往日为多,开放之第一日,计有游人二万余。开放第二日,计有三万余。清宫地址本属辽阔,然因游人过多,触(处)处均出现非常拥挤之象。”可见,开院的最初两日,故宫博物院至少迎来了五万名参观者。

故宫博物院作为中国近现代历史上规模较大、开办时间较早的博物馆,以其丰富的馆藏资源与无与伦比的展陈空间著称于世。1925年,去故宫博物院参观,对老百姓而言仍是件比较奢侈的事。一圆大洋的门票差不多能换十场电影票,或者一家人去东来顺吃顿丰盛的火锅。进宫的规矩也是很严格的,衣着不整者一律不准入内,而且绝对禁止随地吐痰。加之每周开放时间很短,有钱也未必能一睹尊容。可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人们对这座神秘皇城的好奇心。

20世纪20年代,是中国政治翻云覆雨、变化万端的年代,军阀间的战事不断。每逢政权变换,清皇室及其遗老们便会暗中鼓噪,试图让溥仪重返紫禁城,各路军阀更多次欲进占或接收故宫。幸好,故宫博物院的守护者们积极奔走,使故宫一再躲过遭兵马践踏的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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