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8分，今年的青春片，就看这部《过春天》了

文|匿匿

这个周末，一部刚上映的国产片豆瓣评分冲上了8分。片名“过春天”，其实是一句黑话。

在电影《过春天》里，水货仔从香港往深圳走私爱疯手机，他们把过海关称作“过春天”。

“过春天”又像是一种明亮的所指，16岁的少女，走过春天，跨过青春。

佩佩与JO

1.

16岁的高中生刘子佩，拿着香港身份证，和妈妈在深圳生活。每天早晨，她需要过关搭港铁到香港上学。爸爸是香港人，在货运码头工作，另有家庭，他能为佩佩做的，不过是给些零花钱，叮嘱她：“唔好俾你妈知道”。

在深圳，佩佩和妈妈讲普通话，住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在香港，佩佩和爸爸说一口流利的粤语，爸爸干体力活，生活环境昏暗逼仄。影片并没有交待这对夫妻曾经的关系，但从简单几个画面可以推断，佩佩不是出自爱情的结晶。

类似这样的家庭构成，在上世纪直至世纪之交都不少见。2004年，记者涂俏通过暗访调查写出了《苦婚——60天隐性采访实录》，书中记载了一批往来于香港和深圳的香港货柜车司机，在深圳口岸附近“包二奶”的故事。类似佩佩这样的孩子由此来到世上，被称作“单非子女”（母亲内地人，父亲香港人）。

佩佩的妈妈在香港生下孩子，回到深圳生活，但她没有生存技能。每天只会在家和老姐妹们打麻将，寄希望于天降好运，俨然笼中的金丝雀。年纪渐长的爸爸已跑不动两地长途，改在货仓码头做苦力。

在这样的“家庭”出生长大，想想就够辛酸了。再加上往返于深圳和香港求学，注定了佩佩难以找到归属感。

有一天，佩佩打算去找爸爸，恰好透过橱窗看到爸爸一家正在聚餐，尽管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渴望，但最终只是默默转身离开。否则还能怎样呢？爸爸看到了，心有不忍，但终归没有出去找她。妈妈有相好的情人，没有正经工作，自己的生活都一团糟，更谈不上关心女儿的学习和生活。她只会对佩佩说：“别人女儿有的东西，我女儿也要有，记住了吗？”

佩佩的爸爸

原生家庭的不完整，让孤独敏感的刘子佩特别在乎好朋友Jo。在这段友谊中，香港本地女孩Jo更像是一位主导者，她带佩佩爬教学楼的天台，给佩佩出主意，她说圣诞节要去日本看雪喝清酒，她假扮菲佣给老师打电话带佩佩翘课。Jo的一切想法，佩佩都说好。

2．

游艇聚会上，Jo带佩佩认识了她的男友阿豪。这群很早就出来“闯世界”的年轻人玩得很疯，佩佩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多少有几分生涩。朋友帮她挡酒，处处护着她，但在大家的起哄声中，输了游戏的佩佩选择了从游艇滑到水里——尽管她并不会游泳。阿豪把她从水里救出来，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刘子佩多少有些恍惚。

一次意外，佩佩意外发现了阿豪在走私手机，而这是他女朋友Jo都不知道的秘密。佩佩也想赚钱，她利用学生身份做掩护，很快变成“水客们”信赖的“佩佩姐”。在阿豪的引荐下，佩佩成了水货老大“花姐”最欣赏的手下，花姐亲切地认她是“干女儿”。

Jo、佩佩、阿豪的别样青春

佩佩加入“走私”后，佩佩、阿豪、Jo三人的关系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难得的是，故事并没有朝着的狗血方向发展，尽管它稍微偏离了原有的轨道。原本为了赚够和Jo去日本的机票，佩佩课余时间在店里做小时工，成为“水客”的她很快买到两张机票。本可以早早收手上岸，佩佩却越做越大。有收货人问她：“你年纪这么小，赚这么多钱干嘛？”她反问对方：“那你赚那么多钱干嘛？”

佩佩不再是从属于Jo的闺蜜，她开始有秘密、有主见。每次带货赚了钱，佩佩会细心把现金放进鞋盒，压上书本，再塞到床底。与其说她享受赚钱的快感，不如说她贪恋“组织”的归属。

在花姐的打理下，堆满货物的“水货基地”就像温暖的大家庭。伙计们如兄弟般相互打闹，和大家一起坐下吃饭时，佩佩脸上露出了全片最灿烂的笑容。在这里，她能得到赞美和认可，一种温暖家庭的幻觉。

佩佩与花姐

表面上，《过春天》以单非学生妹走私手机为故事主线，流畅利落的剪辑、三处定格画面、特别出挑的电子配乐，都让影片变得抓人好看，观众跟着紧张的节奏走，甚至有几分在看犯罪片的调调。

但实际上，影片的重点并不在如何“过春天”。真正走私过关的画面并不多，更多时候，镜头对准的是佩佩的内心世界。她在犯罪边缘铤而走险，这让她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在尴尬的两地身份和冰冷的家庭之外，青春期的她终于获得了认同感，全然不知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3．

共享“水客”的秘密，让佩佩和阿豪天然地拥有了某种亲密感。两人的关系在阿豪带她上飞蛾山达到顶峰。阿豪说：“我从来没有带人来过这里，都是自己来，你是第一个。”望着香港的夜景，两个年轻人的荷尔蒙在骚动，但一切并没有失控，即将落下去的那个吻，最终让位给了理智。

导演白雪、监制田壮壮、女主角黄尧

这是《过春天》的讨喜之处，情绪控制得相当准确。无论是故事走向，还是人物表现，多一分嫌狗血，少一分嫌平淡。由始至终，观众都能感觉到佩佩的内心世界，她孤独但不自怜，她敏感又很聪明，她身上有一股什么都敢的狠和韧。

饰演佩佩的黄尧是新面孔，中戏毕业，在佛山长大，能说一口流利的粤语。据说导演力排众议选了她，事实证明选对了，黄尧的眼睛会说话。影片美术指导，也是金马奖最佳造型得主张兆康，直说她是“天才”。在黄尧的表演中，你不仅会走进佩佩的内心，甚至会在某个时刻也重回充满悸动的青春期。

片中被谈论得最多的一场戏，是佩佩和阿豪相互把手机绑在对方身上。在暗红的灯光下，两具青春的肉体被胶带和手机紧紧缠绕，有些急促和紧张的呼吸充满逼仄的空间，“作案”现场蒙上了青春的欲望。在阿豪的腹部，佩佩看到了一条鲨鱼的纹身。倒不觉得这段戏有多少情欲色彩，但这确是佩佩性启蒙的关键一刻。

佩佩和阿豪

佩佩对阿豪的情愫很复杂，她欣赏他帅气成熟会做事，也瞧不上他不过是在大排档打工的小伙计。在还不懂什么是爱的年纪，佩佩和阿豪保持的克制，以及内心那份说不清的情感，或许才是大多数人的青春写照。

影片尾声，佩佩把水箱里养的鲨鱼放生到海里，那是鲨鱼应该生活的地方。鲨鱼就像个讽刺的隐喻，它回到了应有的位置，而佩佩却仍然在尴尬的身份和处境中成长。佩佩所经历的痛楚，不仅是个人的伤痛，也是特定历史时期下，深圳和香港两地的尴尬写照。

好在导演是温柔的。最后佩佩带着妈妈爬上了飞蛾山，她们终于能手拉手一起俯瞰整个香港。正如影片的英文名The Crossing，经历了“过春天”，佩佩也跨过了青春那道坎。

《过春天》对“现实”的关注和呈现，另它在一众青春片里尤为突出。可以顺着这条脉络，从曹保平的《狗十三》、吕乐的《十三棵泡桐》追溯到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与另外一些讲述狗血早恋车祸打胎的青春片区隔开来。

就像导演白雪自己所说，女主角是一个有厚度的人物，并不是一个单薄的青春期的女孩子。除了是少女，她身上还兼备着一些复杂的社会性的时代背景，这些才是她要表达的内核。而在电影《过春天》问世后，青年导演拍的国产青春片，也迈出了质的飞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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