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 的 香 火

牛勃

当虔诚以心灵的语言默祷时,作为精神与精神、感应与感应之间的桥梁,那一支支饱含着东方浓情和东方文化的香,早已超越了它的物质意义,成为一种指向的符号,一种满载希望的贡品,在虔诚与肃穆中缭绕。那如烟如岚、如云如絮、如丝如缕的,所展现的不正是天国的缥缈和精神的幻形吗?这香火就这样燃烧着,燃烧着,从“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的家祭,到伏羲、黄帝,到对中华民族一切始祖和精神领袖的恭祭,东方香火、龙的香火,成为中华民族云霞般魂丽的风景,在几千年生生不灭的民族血脉里澎湃延续。图腾像山野的花朵一样灿烂,族号像百灵的鸣叫一样动听,而当所有的图腾和族号如影随形,心甘情愿地归附在一面连天的龙旗下时,这种同化和向心,实际上就是团结与凝聚的最好范本。在这种东方特质的凝聚面前,所有颠扑、分裂和进攻的企图与叫嚣都显得那样自不量力。而一次次胜利和失败的结果,都表现为一场“家祭勿忘告乃翁”的慷慨与悲壮,表现为香烟一缕的自信与沉着。没有什么能比香烟一炷更能表现和浓缩一个民族生生不息的灵魂了,如果从一个超越东方文化的局外去思考,你或许觉着惊讶,或许觉着茫然,或许觉着困惑不已,那种永恒的自信与沉着的风采、风范,恐怕是令所有灵动的思维都难破译其妙的。

这就是一个民族的聪慧与睿智、机敏与顽劣。香烟一炷,而香烟背后,那种几千年的文化积淀,让一个民族的存在成为一座独立于世的精神的珠穆朗玛峰时,仰望不仅成为一种欲望,更成为一种对于凡俗心态的震撼与感叹。这时的香火,那永远缭绕的龙的香火,永远是一幅大音稀声、大象无形的本真。

文字记载了可以入鼎、入简、入帛、入纸的历史,而神话和传说让文字之前的历史更显惊心动魂和绚丽无比。不管是传说、神话,还是民族历史的延续方式,伏羲的问世和龙的幻形,都使我们民族有了精神的依附和向心。由此而衍生开去的种种形象和意象的创造与幻形,都在民族浩瀚的时空里闪烁,从“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风而登天,秋风而潜渊”的龙,到澎湃奔流、一望无际的长江；从“马毛、鹿角、狗爪、鱼的鳞和须”的龙,到颜色类同于我们民族肤色一样的黄河,龙强悍和丰富了我们民族的精神,而一个民族所有的希望和畅想又使她——龙,成为民族精神的象征和象形,在威猛中显出亲切,在灵动中表现沉静。凡有“龙”的地方,既有尊崇的肃穆和严峻,更有快乐的激动和兴奋,龙舟竞渡,龙灯疾走以及龙马精神中所表现的,是我们民族龙骧虎步的气概,甚至连肤色的信仰和归属都退居其次,所有的,只是一个民族吉祥的祝福。希望加上去,憧憬加上去,腾飞和振兴的畅想加上去,看哪!在蓝天和苍茫群山的背景上,东方神龙负重若轻,永远显示出强者的大气和自信。

这种大气和自信激励着龙的传人,那种从肤色到血液都在龙的气氛中浸染过的龙的传人。香烟一炷,擎起的是华夏的晴空,双膝着地,沾满的是民族的黄土。黄土、黄帝、黄河、黄皮肤,这充溢天地间的黄啊,就是龙的精神,龙的幻形,就是对龙生生不息、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的尊崇,以世纪的纪年,在历史的烟云中无际延伸。

远古部落的灰烬沉积为现代文物意义上的发现,现代考古的种种发现在千百次地佐证着伏羲文化、龙文化历史的悠久和深远。坛坛罐罐、石斧木镰,甚至金、甚至银、甚至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皮肤和血液的标记,是我们几千年民族心里的认同。没有一种文化能像中华文化、中华龙文化一样保持几千年不间断的连续,没有一种文化能像中华文化一样浸入每一个民族成员的血液,成为永恒的基因,连克隆也难以达到如此高精度的标准。撼山易,撼中华民族难!难的就是这种龙的精神的凝重与不朽,生生不息,刚强坚韧。

香火不灭,龙的精神不灭,也永远不会灭。龙的精神内涵丰富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在这种精神的激励和感召下,背叛甚至不是罪恶,而是渺小；健忘也不是罪过,而是一种娇憨。无法抛开那涨满脉管的民族情结,这情结早已绾成一个死扣,可以走出高天厚土,永远走不出的是对高天厚土绵绵无尽的思念。这思念同样是一个打了死扣的结啊!这结,这民族情结,就是龙文化的特征。没有什么能比中华情结、龙的情结更让人魄动神驰、低首折心了。你可以走到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但你永远走不出这个龙的情结。朝思暮想的是这个结,魂牵梦萦的还是这个结,这个永远不化的东方情结啊!

香烟一炷,蜿蜒缭绕的是游子们几十年坎坷的心路。燃一炷香,叩三个头,黄土沾满前额,那是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夙愿。这种东方式的寻根问祖和落叶归根,这种无处不在,永远也走不出的龙的呼唤和感召,凝聚成一个民族独特的思维定势和思维倾向,让龙的传人在不息的香烟中感受中华怀抱的坚实和宽厚、博大和温馨。说什么,不说什么,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这条不朽的东方巨龙,任是所有的诱惑,都败北于民族的感召和向心。肤色和头发告诉我们,我们是龙的传人；血脉和基因告诉我们,我们是龙的传人。香烟缭绕,那是一个民族坚忍不拔的思绪,是一个执着的宣告,以东方民族特有的方式宣告,她强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来自于那条神龙的感召——那是一个民族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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