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增
愁是心上秋。秋天到了,喜欢悲秋的诗人们恐怕又要忙起来了。
你看:“秋日凄凄,百卉俱腓(春秋《诗经·四月》无名氏)”“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战国·屈原)”“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长。辗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三国·曹丕)”“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唐·杜甫)”“千山落叶岩岩瘦,百结柔肠丈丈愁(元·周德清)”“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清·纳兰性德)”……你方唱罢我登场,真乃一部永不落幕的悲秋长剧也!
然而,如同浩瀚宇宙矛与盾同生共存,泱泱自然千姿百态相依相竞一样,在纷繁的诗坛,纵然是再众口一声的咏叹,也会有异音他调,甚至有逆响反唱。于是,与悲秋诗相反的颂秋、美秋以及乐秋诗,犹如万绿丛中一点红,大放异彩。在为数不多的颂秋诗人中,除唐代的李白(我觉秋兴逸,谁言秋兴悲)、王维(新山空雨后,天气晚来秋),宋代的叶梦得(何人解识秋堪美,莫为橙黄橘绿时)以及清代的赵翼(一树红枫全是叶,翻疑无叶全是花)、任锦(莫嫌山老秋容淡,山到秋深红更多)等各占一景外,唐、宋两代的杜牧、刘禹锡和苏轼可谓最杰出的代表。
纵观咏秋的诗史,众多诗人之所以悲秋,甚至愤秋,多与自己的“境遇”有关,如悲秋中有屡试不第的叹息,有仕途多艰的愤号,有抱负不展的鼓呼,有由主张遭弃的苦诉,更有家庭离合的心说。在一片悲秋声中,生于晚唐的著名诗人杜牧不但不以此为伍,而且反其道而行之。杜牧虽然文韬武略横溢,怀有匡时济世的家国抱负,但一直仕途坎坷,26岁进士及第后,除了十几年寄人篱下为他人做幕僚外,总是在地方或朝廷的边缘岗位上徘徊。在唐朝末世垂暮的世风里,在个人境遇不佳、抱负难展的忧思中,当秋天到来的时候,他仍然以豪爽向上、英华峻拔之诗风,咏叹出传世经典之作《山行》: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与杜牧相比,中唐刘禹锡的政治境遇更囧。他刚过成冠(20岁)之年,即登进士和宏辞两科,踏入了仕途,因参与朝廷的政治改革失败,宪宗元和元年(公元806年)被贬为朗州(湖南省常德市)司马。且不说当时的朗州是“土风僻陋”的南夷之地,就是“司马”一职,在中唐时期也是多用于安排被贬谪的官吏,属有职无权之位。仕途刚刚起步,就遭受如此打击,刘禹锡精神上的苦闷可想而知。可他在这凄凉之地度过了23个秋天,用饱含激情的狼毫书写出不少颂秋的诗篇,最令人激情燃烧的是他的《秋词》二首,其一为: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此诗浓彩重抹地描绘了“不似春光,胜似春光”的秋天胜景,志愿在“万类霜天竞自由”的秋天里,做“晴空一鹤”拔地冲天,显示了诗人胸有朝阳的人生品格和不同凡俗的精神境界。
时分春夏秋冬,人有少青壮老。人生的秋天,碰到自然界萧瑟肃杀、苍凉衰萎的秋天,如再加之体弱多病,多愁善感的诗人们自然就“只恐双溪舴艋舟”,也“载不动许多愁”了。可名列“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就不是这样。哲宗元祐5年(公元1090年),苏轼调任知杭州。此时他已54岁,以当时人的平均寿命来说,渐入人生的秋天,加之他由于一生几次遭贬,流放贫瘠的南夷之地,身心受到很大伤害,各种疾病也随之而来。面对向老和各种疾病,苏轼徜徉于落木萧萧的秋色之中,心中却没有半点惆怅和哀伤,挥笔写下了《赠刘景文》一诗: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近千年来,这首诗如同一支永不熄灭的火炬,照明多少悲秋人的心房,点亮多少忧郁者的生命火焰!
当代一位著名诗论家说过,人有生理也有心理,有生态也有心态。生理、生态顺天意,心理、心态可调节。在人生境遇不佳,或步入向老及成老之秋时,读读诗人们这些颂秋、美秋的诗篇,或许心理就像春发的花永远欣欣向荣,心态也似夏繁的树永远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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