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中秋,小区的院子里各种果树结满硕果,有渐渐红了的柿子,有笑歪了嘴的石榴,还有熟透了的无花果。这些都是当地拆迁户栽种的,他们虽然住进了楼房,但仍然对曾经的果园菜园难以释怀。有人种了一片雏菊,花朵不大,连成片却是一片热烈。篱笆上还攀爬着紫红色的喇叭花,那种颜色也被上年纪的人称作藕荷色,听上去蛮有诗意。
小区门口有几家小吃店,譬如猫婆小面、私家馄饨、泰山火烧之类,都是北方的面食,即便“小面”之称源自“重庆小面”,也是北方口味了。而一家嵊州点心铺子,却是地道的绍兴口味。南方人将小笼包、烧卖、馄饨之类统统称为点心。在我的印象里,嵊州是越剧发源地,舞台上美女的婀娜多姿,吴侬软语的道白,曾迷醉了很多人。
最早接触越剧是上世纪70年代看的戏曲电影《红楼梦》,越剧演员王文娟的舞台形貌一下子在人们心中定格了林黛玉的形象,而徐玉兰的表演也定格了贾宝玉。即使后来再看小百花越剧院的剧目,以及走红明星茅威涛所塑造的艺术形象,也都难以颠覆前面两位留存于人们心中的影像。起源于嵊州民间说唱的越剧,仅有百多年的历史,经过了草台班子阶段,后来在上海得到了发扬,且由男班转为女班才站住了脚。
嵊州点心铺子是几位大妈经营的,以小笼包为主,兼营榨面、炒年糕,也有豆浆、汤包、馄饨。小笼包除了肉馅,居然还有豆腐馅的。门面店堂除了一块彩色招牌,其他都素面朝天。几副粗木桌椅,配以酱油醋瓶;灶间的小笼包及其他面食,都是现场制作。江南女人说话节奏快,手上的节奏也快,顾客点了面食,现做现包现蒸现煮,瞬间就端上了桌。有些上班族,宁可多走几步路也会到这里吃饭。南方大妈们听得懂北方话,北方人却听不懂她们的嵊州话。那是一种有腔调的语言,即便沿着那种节奏仔细捋,也捋不明白其重心与指向。
靠窗的桌子上,总有一些玩具和彩色画片图书作业本。后来才知道,有些顾客喜欢带孩子来边玩边吃饭,或者边做作业边吃饭。有位大伯坐在门口,一脸的憨笑却不说话,因为他说了顾客也听不懂。他穿了一身清洁工的服装,不时起身收拾桌子清扫地面。那天人少时,他站上椅子往墙壁上安装电风扇,手脚也算利索,很快安好了。从椅子上下来摆弄遥控器,电扇却不动,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冒出来了。有埋头吃饭的小伙子站起来,按下电扇后面的开关转身离开了。风扇呼啦啦转了起来,大妈们也哗啦啦笑了起来。
店家多是没有顾客的时候才吃午饭,一盆家常菜加米饭,那位大伯也在其中。饭后他拿起工具上街了,即便有飘落的树叶也被他随时扫进簸箕里。
过了寒露,气温突然凉了下来,原来在早晨太阳出来后便开始收起喇叭边缘的牵牛花,半上午了还张着喇叭,且还有露珠擎在花瓣里。点心铺子的生意也有些清淡,店堂里只有一位小姑娘在写作业。虽然身在桌前,但大妈们聊天时她时不时就插一两句嘴。一位大妈不高兴了,说了几句沉重的话,并举起手臂做出要过来打的姿态。小姑娘来了精神,围着桌子做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小姑娘阔嘴宽鼻的长相与追她的大妈相似,作业本里写的是拼音字母,想来是刚上小学。她在桌椅间闪躲腾挪的身段犹如小猫般柔软灵巧。突然想起越剧名角徐玉兰,长相也是阔嘴宽鼻,其身段与唱腔塑造了一个活脱脱的贾宝玉。
小姑娘的鲜灵活泼,现出剡溪畔村姑鲜活的形态,一曲乡野民调在吴侬软语中随溪水流淌而生动。不一会,小姑娘又依偎在大妈身边,小猫一样的乖巧。
小区院子里的牵牛花还未收起喇叭,童真的小姑娘应该还是唱儿歌的时候:“牵牛花,像喇叭,嗒嘀嗒嘀嗒,吹到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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