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家修葺一新的院子,其中一间曾被用作共享学堂。老赵和女儿登顶哈巴雪山孩子们在运动
一群家长,为了孩子的自由和爱,在大理进行了一场教育实验。经历了矛盾、争吵,互助社区解体,共建学堂失败。有人退出,有人坚持,偏离既定道路的代价,是更多的不确定,和难以被验证的未来。
一大拨家长来到大理
搬到大理时,阳阳只上过十几天的幼儿园。那是八年前。四岁时,阳阳很渴望上幼儿园,因为小伙伴都上了。
头一天,阳阳是开开心心奔向学校的滑梯、塑胶跑道的。第二天,爸爸杨勇发现他没那么开心了。第三天,孩子彻底蔫了。再送他去学校,他摇摇头,不想去。
小孩第一次上学,会有一个艰难的适应期。会哭、会闹、反抗,所有家长都知道,狠狠心,熬过那几天就好了。阳阳没有熬过那个阶段,一天放学,杨勇去幼儿园接他,看见孩子们围成一圈,手背着,其他孩子都乖乖站着,只有阳阳不停晃动身体,回头透过玻璃往外看。
杨勇不忍心,决定把阳阳接回家,但保留了名额,“孩子太可爱了,父亲的陪伴不能缺席”。
不是没有努力过。隔三差五,他再去问孩子,要不要去学校?阳阳还是拒绝,但说不出原因。
孩子一定要上学吗?这个问题一出现,很多观念动摇了。杨勇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出生于衣食无忧的家庭,乖巧刻苦地考上大学,顺理成章进入父母安排好的“铁饭碗”单位,青年叛逆辞职下海,从业务员做到副总,创办自己的公司,又亲手关掉,“社会上用到的所有能力,上学没有教。”他得出结论。
但阳阳没有同伴。去大理是为了给儿子找伴儿,杨勇四处找不上学的家庭,建起“在家上学”群——500人一个的群很快扩张成三个。他们商量着搬到一起,好让孩子做个伴。左一嘴右一嘴,有人提议去大理,莫名其妙就达成了一致。在这之前,杨勇从未去过大理。
每个到大理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李符的女儿青青不上学,但她需要处在某个群体当中。听说大理有一群不上学的家庭组成的互助社区,他抱着“被救赎”的心态,辞了工作,参加到这场教育实验之中。
自由的教育是什么?
在家上学,怎么上?学什么?没有一个家长有经验。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朋友的孩子苦哈哈上培训班、考试,他们打心底里同情,他们要给孩子自由,要尊重孩子的人性,要培养孩子的人格。
但自由的教育是什么?很多人自己并不明白。他们有无数答案。没有前车之鉴,也没有固定标准,唯一的办法是一个个试。去大理的家长们试过很多种模式:互助社区、共建学堂、网络课程、私塾、自学。
老赵在苍山下的村子里租下一套院子,里里外外重新修缮一新,一次性花了七八十万,破旧的白族村屋,变成明亮干净的花园小别墅。起初,他跟另外几家父母商议着,共建一个学堂,让孩子们聚在一起学习,不能脱离社会。院子里其中一间大玻璃房变成教室,他们还特意找人搭了一顶蒙古包。每家出一两万元组成联合学堂资金,出资的家庭成为委员会成员,参与学堂的一切决策。一个简陋的“学校”班子搭起来了。李符也把青青送进了老赵的学堂。这里足够自由,没有老师会强迫她午睡。
老师由家长们集体挑选面试。初到大理,孩子们都还小,大多四五岁的样子。大家都很兴奋,兴致勃勃地定了一个办学宗旨——“让孩子走在开悟的路上”。有人提出,谁知道“开悟”是个什么状态呢?大家都摇头。于是把宗旨修改了一下——“在孩子开悟的路上少使绊子”。
他们请过很多外国人来给孩子们授课,课程五花八门。擅长带孩子做游戏的澳大利亚姑娘,玩戏剧的混血男孩,打手鼓的黑人乐手,练中国功夫的德国男人。前前后后数十位老师,但都呆不长,因为常常两三个月后,老师的签证就到期了。
矛盾很快在共建学堂里产生了。一群追求自由的家长凑到一起,实施起来并不容易。
“美国大概六七十年代挺多这样的小团体,他们跑到沙漠里去,跑到农村去,说释放孩子天性,培养一个有爱的、自由的人,口号喊得非常好。但事实上出现了很多孩子们到了十几岁、二十多岁以后,第一没有谋生的能力,第二,融入不到社会中去,就是社会的废物。”共建学堂开设的两年多,老赵发现形势越来越滑向这个边缘,心里起了警惕。
老赵退出后,学堂又坚持了半年,大家自觉没趣,无以为继,终于解散了。散开的十几个家庭,有的离开大理,有的投身宗教,为的是“找个寄托”。
几年过去,还坚持在大理的家庭,渐渐明白一个道理,搬到这边来的家长人人都有个性,达成统一意见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对孩子的教育最终趋向同一个结果——在家自学。
自由和爱和未来
到大理的第三年,杨勇从大院搬出来,自己重新找了院子。八年前,他跟六个家庭一起到大理,只有一个目的:作伴。他们租了一个大院子,全住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互助社区。那段时间,孩子非常高兴,每天混在一起疯玩。家长们也很新鲜,约着一起爬山、远游、运动,干什么都有趣,像发现了新世界。
没多久,家长们受不了了。社区也开始分裂,矛盾体现在一些小事上:一起吃饭、打扫,每家标准不一样,经常起纠纷。光是怎么做饭这件事,来来回回变了多次,从大家一起做,变成各做各的,又变成几家一个小团体。最后又闹矛盾,解散。不到两年时间,住在院子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孩子长大了怎么办?这是每个让孩子在家上学的人,都面临的问题。不按常规路径上学、不参加高考,意味着失去主流认可的普遍机会,意味着更加不确定的未来。大城市里,激烈的教育竞争已到达近乎白热化的境地。在北京,学区房价格高达几十万一平方米,为了上一所优质学校,家长们不惜一切代价。大理的家长不愿意孩子遭受这一切,他们还坚持自己的孩子要健康长大,内核是——自由和爱。
2019年,老赵和女儿夭夭去了趟深圳,和亲戚朋友们见了见,遭遇众人轮番劝说。“夭夭11岁了,该考虑考虑前途了。”这样的话不绝于耳。面对众人的轰炸,老赵甩出一番话来:“你们看,考美国大学,成绩占1/3,还有1/3权重是她的经历,另外1/3是个人自述和推荐信。我不跟你们比成绩,你们也知道成绩除了敲开大门外没什么用,孩子还受很多苦。我就跟你们差异化竞争,比如经历。”即便这条路走不通,这些孩子还可以走自考的路。老赵并不担心。村里在家上学的孩子,通过自考顺利拿到大专文凭,再往本科、研究生一步步攻,这样的先例是有的。(据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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