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老师的回赠 杨莹

年关将至，帮母亲收拾厨房，捡出几个有些破损的碗碟。我要扔，母亲不准，说：“你忘了吧，这是欧阳老师送给我们的呀。”

欧阳老师，我怎么会忘记呢？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母亲竟还保存着他送的礼物。

那年暑假，二哥被湖南一所学校录取，负责招生的欧阳老师前来家访，还在我家住了一晚。那时乡下条件很差，母亲总觉得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待远道而来的老师，很是过意不去。当夜，母亲在绿豆筐里挑挑拣拣，被她选中的绿豆个个饱满圆润，在灯光的照映下，像一颗颗晶莹的绿珍珠。欧阳老师离开前，母亲固执地把精挑细选的几斤绿豆塞到他手中。欧阳老师推辞不过，便收下了。

去学校报到时，母亲让二哥给欧阳老师带去一些乡下特产，不外乎玉米面、红枣之类的杂粮。用母亲的话说，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实在拿不出手。

二哥在家信中提到欧阳老师的事，说老师很热心，还请他去家里吃饭。母亲读完信，一个劲地念叨欧阳老师是个实在人。

二哥放寒假回来时，瘦弱的肩膀上扛了两个大包。他小心地打开其中一个大包，说是欧阳老师托他带给母亲和我们全家的新年礼物：一套全新的厨具和几个浑身长满刺疙瘩的东西。

看到碗筷盘碟，母亲连声说：“太珍贵了，太珍贵了！”按照我们这儿的习惯，春节前，家里都要置办新的盘碟碗筷，以补充一年来的损耗，这是必备的年货之一。欧阳老师送的这套厨具，对母亲来说，不仅具有实用价值，还饱含浓浓的人情味儿。

那几个浑身长满刺疙瘩的东西，母亲没见过，我感觉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来。二哥故意考我：猜猜这是啥？

我皱着眉头，在脑海里飞速回忆。二哥提醒我，这是一种南方的水果。经过提示，我想起曾经在书上看过的画面，高兴得大叫：“是菠萝吗？”二哥笑着点点头。

二哥用小刀把菠萝小心切开、削好，放进盐水里浸泡……在那个偏僻的北方小村，我们或许是村里第一个品尝菠萝美味的家庭。那份独特的滋味，让一家人回味了许多年，每每提起，仍觉唇齿香甜。

我永远记得母亲当时说的话。母亲说，不管你们以后做什么，都要像欧阳老师那样，做一个实在人。在母亲看来，一个实在人，就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30多年过去，家里的碗碟碎的碎、破的破，换了一茬又一茬；我们从乡下搬到镇上，从镇上搬到城里，又在城里搬了两次家。期间不知扔了多少东西，唯有欧阳老师送的碗碟，除非破成碎片实在无法收拾，其余的，母亲始终视若珍宝收藏着。

对母亲来说，欧阳老师的回赠，是我家收到过的最珍贵的新年礼物，意义非凡，值得永远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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