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谈名典 读《讲说〈红楼梦〉》■刘昌宇

《红楼梦》是我国古典文学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从它绽放光彩的那一刻起，其深刻的思想和辉煌的艺术成就，一直就是人们竞相学习和研究的对象。由此诞生的“红学”多少年来方兴未艾，显现其独有的魅力。当代著名作家、“人民艺术家”国家荣誉获得者王蒙，就是“红学”研究的积极参与者和推动者，其所著的《讲说〈红楼梦〉》，在汲百家之长中，辅之以个人的真知灼见，别有洞天的诠释，为丰富“红学”园地贡献了一脉新枝。

王蒙对《红楼梦》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称其为“一本百科全书式的小说”。全书虽然带有很强的自传性质，也充分汲取了中国古典小说中最为优秀的写作手法。可贵的是，它又全然打破了抒写个人悲欢、才子佳人的传统叙事模式，以宏阔的故事结构、绚丽多姿的文学成就、丰沛宽广的思想意蕴，把中国古典小说的创作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王蒙归结说，曹雪芹不但细写建筑、园林、烹饪、医药、戏曲、僧尼、巫祝、典制、礼数、服装、首饰、陈设、工艺、书画，还写到了红白喜事。真正做到了“求真、求味、求情”之中，亦“求全”。

在这部脍炙人口的小说中，爱情是它多元主题中要着力表现的题旨。通过多年的研读，王蒙表达了“《红楼梦》的爱情描写与爱情观特别引人注目”的观点。他认为，曹雪芹的高明之处在于，“让爱情弥漫在生活中，生活充溢在爱情里”。这种不露痕迹的写法，将爱情与生活有机交融，在浑然天成中展现了生活的宽广，展示了爱情的丰盈，于斑驳的世相里窥见幽微的人心。继而于“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中，充分彰显了曹雪芹“世事洞察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深刻寓意。王蒙分析说，在书中，曹雪芹对于男女之间灵与肉的交往，写得相当客观。他的爱情描写与其他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相比，“卓然不群，更自然、更真实、更不受拘束、更丰满，既不流于陈腐，又不流于轻薄”。王蒙还从林黛玉的性格演变中，进一步揭示了曹雪芹这种触及灵魂的书写，是开了古典文学的先河，“端的是独一无二的奇书”。他认为林妹妹虽然有些清高孤傲，但她初入贾府，在入乡随俗中也表现得十分随和。之所以后期会变得一味任性、全无城府、不会算计、不懂委曲求全，与之前判若两人，乃是因为“爱宝玉爱得太深太苦太痛”所致。生活在静水流深中改变着爱情，爱情也在潜滋暗长中改变着生活。曹雪芹以超凡脱俗的笔力，体现出的独到爱情描写，隐约表达出的深邃爱情观，由此可见一斑。

在王蒙看来，《红楼梦》的卓越之处，还突出表现在它的思想意义、人物塑造、文学表现和心灵展示等诸多方面。“它突破了中国传统小说的教化主旨——诸如忠孝节义之类。”在结构上，“也突破了以情节主体组织全篇、与每段搞点悬念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来自评话的结构方法”。王蒙因此称赞曹雪芹，完全不带什么主义，却在“纪实性怀旧性与警世性中”凸显了严肃的主题。他把中国的小说写得如此自由、随意，得心应手，与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等巨匠的写法何其不同，充分彰显了《红楼梦》广博幽深的思想魅力，以及炉火纯青的文学造诣。王蒙点评道，纵观《红楼梦》，曹雪芹对笔下四百多个文学形象的塑造别具匠心，走出了中国传统文学中以“忠奸”二字刻画人物的窠臼。比如他对贾宝玉、林黛玉、王熙凤等一众人物的拿捏，既令人玩味，又写得荡气回肠。即便如刘姥姥这类次要人物，也不惜笔墨，写得活灵活现，逐一展现了诸色人物丰富的情感世界。时至今日，宝玉的顽劣古怪、狂痴不肖、叛逆乖张；黛玉的孤标傲世、多愁善感、敏捷才情；王熙凤的八面玲珑、刻薄刁钻、逞强弄权，依然透过漫漫时空，在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的动人描摹中，鲜活地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红楼梦》是一本读不完的大书。王蒙坦言，他前前后后就读了好几遍。每读一次，都是常读常新，也因此有了“谈红楼，也是谈人生、谈文化、谈国情、谈历史”的慨叹。对于普通人如何读《红楼梦》，他建议“学问归学问，研究归研究，阅读归阅读，不一定看完研究再去读”。而对于年轻人，他则提出了较高的要求：“青年人要按自己的方法去读，慢慢读。”这些见解，对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和把握《红楼梦》这部经典中的经典，深入领会中国古典文学的博大魅力，无疑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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