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
我有一块红锦缎,那是我的嫁妆。
二十多年前,我是待嫁的新娘。母亲到处找红锦缎,却没有她钟意的。
姐姐那年暑期到北京旅行,把购置锦缎当作头等大事。同事爬长城、逛颐和园,她独自去了王府井,因为听说那里有上好的锦缎。
姐姐如愿购回一块红锦缎,杭州老九丝绸厂制作,五彩刺绣,上面花纹是鸳鸯戏水、百花盛放。一块锦缎一百多元,花掉了姐姐将近一个月的工资。当姐姐把锦缎带回家喜盈盈地展开时,母亲的眼睛亮了。她用指腹轻轻摩挲,再揉搓一下,怜爱又轻柔,生怕把锦缎摸疼了似的,喃喃着:“好料,我家老二有福气。”然后朝向姐姐,“可惜你出嫁时没那个条件。”姐姐急忙安慰母亲,母亲脸颊有些红,不知是被锦缎映红了,还是对姐姐的歉疚。
我出嫁前,母亲将红锦缎当被单,一针针、一线线,缝在了新棉絮上。一床大红锦缎棉被摆在母亲为我准备的“三铺六盖”第一层,鲜艳得灼人眼。出嫁那天,姐姐帮着整理嫁妆,喊着我先生的乳名:“刚钵儿,好好爱我的妹妹。”说着,眼圈红了,仿佛她是我的“大家长”。其实她比我先生还小一岁,先生憨笑着,我的心却狠狠一酸。
我出嫁那时已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早就时兴用被套了,棉絮往被套里一装就万事大吉,母亲为何非要大费周折备这床锦缎棉被呢?母亲说那是传统,她是个守旧的人,我也不再深究。只是,锦缎棉被用过一次后,再也没有用过,生生压在了箱底。
这一压就是二十多年,偶尔翻晒棉被,红锦缎如流泻的时光滑落。我呆呆捧着它,沉甸甸的,有股淡淡的樟脑味。将脸颊贴上去,似乎还有母亲与姐姐的体温。
搬新家时,很多东西不能一一带走,但我一直惦着那块红锦缎,郑重地将它请进新衣柜,即便依旧束之高阁,心里却踏实温暖。
家乡有了“花样旗袍队”,我因为热爱旗袍,入了群。一帮旗袍女成天叽叽喳喳讨论做旗袍,偶尔晒晒自己的新旗袍,眼花缭乱。我也为自己添置了新旗袍,可并无可圈可点之处。那天,我突发奇想,那块红锦缎可不可以做一件旗袍呢?
有了这个念头,我急急搜出红锦缎,可当下,谁能做?一块方方正正的锦缎被生生裁剪,会不会就此被破坏,会不会辜负母亲和姐姐的心意。旗袍姐妹提醒,这样的锦缎很珍贵,说不定已是绝版,一定得谨慎才好。我开始犹豫了,但转念一想,做成旗袍穿在身上,岂不比搁衣柜里更有价值?
进退两难之间,我想到了母亲和姐姐。我去征求她们的意见,母亲和姐姐都说“随自己的心愿吧”,她们总是宠着我。终于,我下定了决心,把红锦缎送到了裁缝店,那天姐姐非要一同去,对裁缝千叮咛万嘱咐,说得裁缝“都不敢下手做了”,看她恳求裁缝的那一刻,我的心又狠狠一酸。
旗袍做好了,还配上了手工盘花扣。试穿时,旁边一个女子眼放异彩。看看镜中的自己,一袭红旗袍雅致精美,一对鸳鸯前襟游弋,下摆后背百花齐放。这块压了二十多年的红锦缎,终于被我实实在在地穿在了身上。未来的日子,我会时常穿上它,让它的丰盈与厚重继续陪伴我的人生路。
万人瞩目的旗袍秀开场,我身着红锦缎旗袍走上去。“嫣然一笑百媚留,红颜不老美千秋,美千秋。”我沉醉在美丽的歌词里,沉醉在悠悠舞步里,沉醉在母亲姐姐馈赠的锦缎里……
新闻推荐
4月1日晚,远洋光华国际商座外景。疫情期间,多家公司鼓励员工分时到岗、在线办公,尽量减少聚集。3月30日上午,消毒员温俊海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