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最高的山在海上。
山为一座岛,岛谓一座山。山名曰大金山岛,远浮在杭州湾外的东海,是上海市唯一一个海洋生态自然保护区。
那年初秋阳光里,我乘船破浪来到岛上,几位友人与我同行。这是一座无人岛,仅有金山区海洋局派驻的两位守岛人。岛上人稀,猴多,脚刚踏实岛上的林荫道,前方的树梢便哗啦啦地动了,愕然间,一群猕猴攀树而至,眼神熠熠。我们想近前瞅看,猴群中一声长啸,似片片树叶遁入林间,踪影霎时不见了。
岛上树多,多得让人难以抛开路径信步而走。直立的,分蘖的,歪躺的,虬曲的,一棵棵、一丛丛地挡在道旁,压在头顶。树木恣肆在道旁,野在山上,舞在我的眼前。豆梨、白檀、枸骨、牡荆、红楠、海桐、乌桕、丝棉木、南蛇藤、天竺桂、小果蔷薇、野生香樟、椿叶花椒、舟山新木姜子……
同伴识树,说着一棵棵树名。树木粗大,老成怡然,它们几百甚至上千岁了,抿嘴不言,把日转月移的时光藏在苔藓纷披的身上。道旁崖壁上横斜出一棵朴树,壮似野象,扭曲如蟒,周身的筋络俯仰起一个个陈年却生动的瘿结,蕴积出岁月深处的崛雄。
秋阳里,山林少花多果,树上、草上缀满了酡红锦红的籽实,嫣红点点,一路旖旎,为山林描涂上了绚绚的色。红的枝杈上、草茎上,不时地有鸟儿咂鸣。
平旷处有青砖屋址,树木掩饰了屋的走向。屋基一角砖石砌筑的一方灶膛里,斜斜生出一棵枝蔓繁盛的野桐。屋随泉筑,泉引人掬。废弃的屋基不远处,汩汩地响着眼山泉,草木遮蔽了水的来,又掩了水的去,只留下从山的胸腔里哼出的浅浅低唱。
再行,茂林里露出一个洞口,树藤垂织其上,挡住了好奇。同伴说,这岛上曾住过部队,这隧洞许是部队挖的坑道,那路边的旧屋场,或许是原来的部队营房。
山林荫翳,山道弯弯,引我们来到山顶。山顶仄陡,建有高耸的白色小楼。那是雷达站,亦为夜航的航标塔。同伴说,我们的立脚处海拔为上海市地面最高点。楼门紧闭,楼前的半圆形台阶可供人驻足憩息。回身俯看,山的形状放大成岛的式样,前后长,两边窄,长约千米,宽近五百米,似菱形的梭,又似昂首的一艘船,立足处,便为船的最高处。举目顾盼,岛的两侧不远处各卧着座小岛,似鲸,像龟,这便为大金山岛伸臂相挽的小金山岛和浮山岛。
身伫大金山岛的最高处回首远望,陆地绰约在现。再转身抬头远眺,大海茫茫无涯,远远的海面上只有点点的几艘船影慢慢驶过。天蓝蓝,海蓝蓝,云暖暖,风暖暖。柔柔的阳光照下来,山林一片恬谧,偶尔的几声鸣叫,衬出了山林静美。
峰回路转,下山途中,我们看到了岛的另一面。顺着海边的防波堤道行走,在海山相接处,我又见到了一个隧道式样的坑道口。这坑道会和先前看到的岛那面的坑道相连吗?坑道水泥石块筑就,坑道口裸露,我大着胆子走进去。坑道通直,十多米深处一方石墙拦住了去路。遗憾中慢慢退出,忽然,坑道口外石缝水泥黏结处一行细微的字摄进了我的眼中。我俯身细看,随手的字迹一笔笔地刻写着“1962年12月17日”,字下面刻画着只站立着的虎。看得出,字和画是在水泥涂抹后半凝固状态时用坚硬的细铁棍刻下的。
我蹲在坑道口,眼系在字迹上,心里扑棱起缕缕的联想。“1962年”,这也是我的出生年,十二生肖的虎年,距今两三代人的容颜了。我已老,那位刻写人也已老矣。当年他家居哪里,今日他又在何方?
坑道口前长满了芙蓉菊和垂盆草,开满了野菊花。身后的海水微澜不惊,漫游着澄澈的阳,头顶上有几只海鸥低低飞过。
归途的船艇驶离岛岸。回首别离,迎面的山坡上几丛树林轻轻摇曳,是海上的清风拂到了岛上,还是那群上岛时遇到的猕猴在致意挥别?
新闻推荐
根据2020年5月11日发布的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人户分离约4.93亿人口,其中市辖区内人户分离人口超过1.16亿。与2010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