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那儿长在那儿

韩景波

我的窗前长着一棵花椒树，到我家院里见这树，人都要说：“咋能把花椒树栽到窗子前面台阶根？”是的，人栽树是绝不会把树栽到台阶根的，何况是一株带刺的树。这树不是栽植的，是不知怎么样来的一粒花椒种子在这里沾土见水发了芽长出来的。人说花椒树种子不经过处理是点种不活的，这棵花椒树能在这里出生，是奇迹，属大自然的偶然了。既然这样，那就让它长那好了，我得尊重它的造化。

不只是这棵花椒树，我院落里的许多花草树木都是这样自然生长的。家乡要求家家硬化院落，可我就是不能完全同意。乡下土地宽广，一般人家的院落都是宽敞的，我就留下一半不硬化。沙土院落接地气，利于人的健康，沙土院落能随意长出花草树木来，有诗意。你到我家院落来看看，春天的一场雨后，院落到处可见举着黄花的蒲公英的笑脸，还有贴着地面长着五片叶子像星星一样的车前草绿绿地缀满一地。数日后又是各色海棠争艳，凭栏赏花，“却道海棠依旧”。再数日，“杏花烟雨四月天”，在杏花开得最美的时候，我往往要邀二三知己来就着杏花雨喝两盅子，特喝山西的“杏花村”。接着又是“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时候，自然就想起诗人崔护，便要不禁穿越时空，和他一起进入那个春天的故事。再不久，虞美人、百合、大丽菊、月季等花，要整整缤纷一个夏天，直到秋天，院畔一簇簇的野菊花，也不会让院落寂寞。说得太远了，还是回到我窗前的那棵刺花椒树吧。

那年叫木工做家具，我不在家，木工擅自砍了花椒树，说那就不是长树的地方，也碍着他们干活。我很伤心，却不得发作，只有默默祈祷它能再生。人们说花椒树是不还茬儿的，砍了花椒树就像砍了人的头，再也活不过来了，我心就更难受。

翌年春夏之交的一天，我突然发现花椒树的根部又长出了新芽，我激动得眼里都有了热泪。那小芽儿一旦生出，便见天长，到现在又成一棵大树。疏枝伸来，绿荫漾窗，总有鸟雀啾啾，往往逗得临窗读书写作的我驻笔同鸟儿一起欢乐。于是我给窗台总要置半盏米粒儿半盏水，鸟儿应邀飞来，我看着它们吃喝，听它们叽叽喳喳与我说话。最有趣的是七八月花椒红了，妻子在厨房烧菜，油烧热了才喊：“油热了，花椒。”我听到才忙去树上摘了花椒放进油锅，新鲜花椒炝油做的菜味道就是不一样，好吃。正像朋友所说：“油热才从树上取花椒，菜也有了诗味。”

不要说什么该与不该，对与不对，存在就是合理的，生那长那的随意自然也别样美。这是我喜欢这棵树的原因，这也是我要这样生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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