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洮砚《泉》

洮砚是过去书法家案头上常用的文房，如今似乎不少已被人列入珍藏级别，我虽然没有在池海里和墨濡笔表露性情的经历，却非一点都不懂它的历史与价值，更何况手头还存有几方，倘若回忆起来，真是要感谢阮煜兴先生的。因为二十年前我们同在某单位供职，接触中知道他喜欢洮砚，偶而间的谈天，那话题自然涉及洮砚的产地、品质以及与广东端砚安徽歙砚山西澄泥砚的区别，我还特意买了方内雕葡萄俗称之果盘形状的摆在家里赏玩。后来他退居二线，随着双方往来的减少，这才把砚事搁置起来。

2006年10月21日，见媒体登载阮煜兴联合友人制作重达两吨多的龙砚消息，紧接着又应邀看了他的小型洮砚展，很使人感动，在笔记里曾记有一则，曰：“真是埋伏了二十多年的阮煜兴忽然出世在社会上所产生的震动，就好像金庸笔下闭关潜心习武数载，出关遂与人交手无往而不胜的奇侠给读者愕然出惊的身心刺激一般，而于我尤甚，毕竟相隔了太长的时间才知道同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圆满的形象也才树立在脑海中了。”如今想起来，总觉得当时结论下的有点早，主要是发现其制砚藏砚售砚的意义远比我想象的深远，第一是选料必须老坑，除了它的石质莹润色泽鲜活外，阮煜兴先生发愿为收藏者负责，为自己的良心负责，更

为历代制洮艺人打造的洮砚乃天下四大名砚之一的荣誉负责。第二工艺及配套服务不敢丝毫马虎，从相石布局、出坯下膛、取盖合口、落图镂空、打磨抛光，到收藏证书的文字说明、揿在证书上的钢印和精致的包装盒，都是很讲究的。只就这两点看来，阮氏洮艺就没有省工减料的可能，无论赏鉴人怎么挑剔（倒不是找不出毛病），希望有假托的理由压压价，结果还是难以开口，因为他们折服的是年近七旬的老人竟以如此的毅力赋予顽石全新的生命。但我想支撑上面两点的还是那思想，有如体现大师级书画家水平的不仅仅是挂到墙壁上的笔墨，更紧要的是力透纸背的学养的深阔叫常人很难企及。近些年来，阮煜兴先生在汲取古今石砚构图的同时，阅读了大量中国传统的绘画作品，渐渐将自宋以来的文人画派的元素融入到洮砚的创作中，人物和花卉也好自然与历史也罢，均看上去既不失古朴的风貌，又有现代的形式感，堪称创格。

受着阮煜兴先生独创精神的感染，大约今年初春，我一面建议他将世界名画像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安格尔的《泉》等融入砚石肌理，一面觉得《泉》正好可先做尝试，便冲扩了一张图片送给他。安格尔是十九世纪法国新古典主义画派的代表，这幅少女沐浴油画描绘的极其完美，什么曲线呀肉感呀青春气息呀的被统筹于一起，真乃清泉宛然少女，少女好似清泉，是我所见过的国外绘画中最养眼安神的裸体。起初，阮煜兴先生面露难意，我宽慰他说，中国的祖先尽管讲求君子比德于玉，可也盘玩“一叶风流”（树叶上侧卧裸体女子）的玉器雕件，跟德行不德行的没有任何关系，——就是对美丽的欣赏，何况我们甘肃卓尼自然的美石容纳法国人笔下少女纯洁的身子，应该对洮砚题材的拓展实在是大有益处的吧，不妨先试着雕一方看看。数月之后《泉》出世了。它的石材于1979年采自卓尼海拔3000米的水泉峰顶处的寒水窟，属明代老坑鹦鹉绿品种，色泽油润，质感细腻，尤为佳妙的是少女所举水罐淌出的泉水即由蜿蜒流动的波浪石纹形成，仅就这一天工造化的力量便胜过安格尔在画布上的倾力所为，而整体比例见过的人也觉得准确，虽然还有提高的余地如脸部轮廓、表情等，但阮煜兴先生所营造的纯净氛围，独断地说一句，恐怕与安格尔的味道差的不是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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