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小家伙平时蜷缩在地下谛听着时光的跫音。五、六月之交，当淅淅沥沥的连绵雨濡湿土壤，老屋门口的柳树荫下，仿佛一夜之间，地面上会突然出现许多拇指粗的小洞。夜里，它们

寿县·鲍献登

老家人把蝉的幼虫称作“知了猴”。这些小家伙平时蜷缩在地下谛听着时光的跫音。五、六月之交，当淅淅沥沥的连绵雨濡湿土壤，老屋门口的柳树荫下，仿佛一夜之间，地面上会突然出现许多拇指粗的小洞。夜里，它们就一个个地从这些小洞里钻出来，爬到树上，羽化成夏蝉，鸣唱一整个夏季。

小时候，我最爱捉知了猴。傍晚时分，同村的小伙伴们就一起在房前屋后的树根周围寻觅新出现的知了洞。门户大开的是旧洞，里面已没有知了猴。新洞的洞口是封闭的，并且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圆圈隐约其上。找到圆圈，轻轻戳开一层薄薄的浮土，洞口便显现出来。把一根树枝伸进洞中，就能轻易地把又呆又憨的知了猴钓出来。到了晚上，我们就打着手电筒直接从树上捉取。回家后，把捉来的知了猴放在竹篓里或蛇皮袋子中。一夜的时间，它们就蜕掉旧皮，长出翩跹的双翼，宛如在庄周梦里飞舞了千年的蝴蝶。

人们只看到枝头鸣蝉的光鲜美丽，却不见知了猴羽化的痛苦煎熬。一只正要羽化的知了猴，躬起身子，脚爪紧抓着凹凸的树皮。只见它不停地颤抖着身体，我猜它正在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过一会儿，它的背部裂开一线细缝。此时，它更加用力地抖动，背部的细缝也被慢慢地撕成一道口子。它的头最先从蝉蜕中挣脱出来，随着抖动加快，它娇嫩的身躯和卷曲的双翼也紧跟着挣脱出来。它似乎用尽了全身气力，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约一顿饭的光景，它孱弱的身体慢慢强壮起来，翅膀渐渐伸展开来，颜色也由半透明变成赭褐色。当第一缕晨曦射向树梢，它便振动轻盈的双翼，“倏”的一声，飞进明媚的晨光里。

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曾对蝉赞叹不已。他说，这可爱的精灵，它用三年土壤中的黑暗等待，换来一个夏季的枝头鸣唱。我对蝉也极钟爱，捉来知了猴，只是为了待它羽化、听它鸣唱，从没有伤害过它们。记得有一次，母亲偷偷地把我捉来的知了猴喂了鸡。为此，我跟母亲闹了好几天别扭。

我敬这渺小卑微的知了猴，虽身处淤泥之中，却始终不忘高歌千里的梦想，不染餐风饮露的情操。我叹这伟大无私的精灵，它牺牲自己三个月的生命，即使遭到无端戕害，它也无怨无悔，矢志不渝地歌唱。它只是对自己不能把世人拉出欲望的泥淖感到心碎。秋风中，它的最后一声歌唱化作两行晨露，滴落在红尘中。

今天，在骆宾王的《狱中咏蝉》和柳永的《雨霖霖》里，我仿佛又听见一声声感同身受着世人悲欢离合的蝉鸣。一帘幽梦里，我仿佛又看见，月光下老屋门口的柳树枝上一只知了猴正在静静等待着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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