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怀念
有一段时间,我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没胃口,整个人瘦了一圈。我很怀念前妻阿红(化名)煮的酸菜牛肉。
我记得大概是在20多年前,我们结婚不久,还没有孩子,经济也非常拮据。阿红从老家带来一坛酸菜,我们每天白粥就酸菜度日,一点儿荤腥都没有。
有一晚回家,我又饿又累,情绪非常低落。可一推开出租屋的门,就闻到一股肉香味——是阿红在炒菜。她回过头微微一笑:“我今天买了牛肉,我们就吃酸菜炒牛肉,米饭也焖好了。你先去盛饭,菜马上上桌。”
那时我是非常爱她的。我就站在她身后,眼巴巴地看着她炒菜。我帮她捋捋头发,和她聊天,呼吸着辣椒、酸菜、牛肉混合的香味,觉得无比幸福。那道酸菜牛肉非常好吃,我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阿红只夹了两片肉,然后默默地看着我吃完一盘菜。
从此之后,无论我吃的是鲍鱼海参,还是法国大餐,在我内心深处,它们都比不上那道酸菜牛肉。
只可惜,如今再也没人给我煮菜了。我和阿红,早已离婚。有人说,男人都有三个心愿——“升官、发财、换老婆”。对,我就是这种人渣。
我真正发迹起来,是在37岁那一年,当时我跟阿红结婚整整十年,我们生了一儿一女,在经历了漫长的艰苦岁月之后,终于迎来了曙光。
我跟亲戚合伙的生意有了质的飞越,那一年,我们入账几十万元。我把赚来的第一笔钱交给阿红。她竟然不知道怎么花。她给孩子添了许多新衣服,给我买了一台我心仪已久的手机。而她自己,连美容卡都没办一张。
阿红有自己的工作,但工资微薄。她勤俭持家,这些年我们过得虽然苦,却有滋有味。这全是阿红的功劳。可正因为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家庭中,完全不顾及自己,她也失去了很多女人该有的魅力。她变得苍老,不再漂亮,也跟不上时代的潮流,有时我跟她说一些新鲜的事物,她完全听不懂。我们之间的沟通、交流,只能是谈谈孩子的事,谈谈生意能不能继续赚钱。
到了我40岁那年,阿红也38岁了。和同龄人相比,她真的差得太多。我总是很大方地给她钱,让她去学习怎么打扮自己。可她呢,只是默默地把那些钱存起来。“你老婆还真傻,就会替你存钱。她不知道,男人就是爱会替他花钱的女人!就像你爱我一样……”新欢小兰(化名)依偎在我胸前说。
是的,有钱之后,我鬼迷心窍,找了新欢。小兰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文化程度不高,但长得漂亮。喜欢吃喝玩乐,经常带着我出席各种新鲜的场所。和她在一起,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生活充满活力。本来我跟她的关系,只是很简单的“钱色交易”。我并不想失去家庭,真的跟妻子离婚。纵然那时我对阿红已经没有爱情,但感激之情还在,我还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可小兰要的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她要一个长久的靠山。她权衡过——自己长得虽漂亮,但终归没什么气质和内涵,那种年轻高傲的富二代,根本看不上她。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只能找我这样的老男人。我钱虽不是特别多,但足以让她养尊处优。她想名正言顺地过“有钱太太”的生活。
B 分手
小兰一直逼着我离婚。她用尽了手段。她跟踪我,知道我家住哪里。在我儿子12岁生日的那天,我们一家四口聚在一起,正准备切蛋糕时,小兰重重地敲门。她像一阵狂风暴雨,冲进我家,掀翻了桌子。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凭什么开开心心过生日?我腹中的孩子,连个名分都没有!”那一刻,我才知道,她真的怀孕了。
阿红震惊地望着我,儿子和女儿也在一旁大哭起来。阿红的表情,从痛苦,到麻木,到释然。或许她早有预感,预感我会弃她而去。她平静地对小兰说:“名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名分二字?你不过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而已!”小兰冷笑:“有爱才有名分。没爱,只是白占着这个位置而已!”最终,我拉着小兰跑了。我给儿女,给阿红留下了一段痛苦的记忆。
其实那天我拉着小兰,本来我很生气,她触及了我的底线,我要警告她,甚至要给她一笔钱让她滚蛋。在和她争执时,她有了流产的预兆,我赶紧送她去了医院。医生说要保胎,要好好照顾她。毕竟她腹中的胎儿,也是我的血脉。看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她,泪光闪闪,我又心软了。
是阿红先提的离婚。她说,一个女人可以没钱,但不能没有尊严。她也不想让两个孩子生活在混乱的家庭环境中。我们最终协议离婚。房子给她,我每月负担孩子的生活费。小兰情况稳定后,我和阿红的婚姻也彻底结束了。离婚后,小兰马上开始挑选房子,她说:“这样也好,我才不想住她住过的地方!”
2010年,我跟小兰正式领证结婚。她给我生了个儿子。她挑选的那套昂贵的房子,也如期交房,而我每月要偿还高额的房贷。
结婚之后,我才发现小兰是个品性非常差的女人,除了会花钱,简直一无是处。儿子才刚满百天,她就不哺乳了。她请了个保姆来带孩子,自己整天出去玩。她每天的生活作息是这样的——中午醒来,去美容院护肤、化妆,下午跟几个朋友逛街购物,或者打麻将。晚上去酒吧喝酒,基本上天天都要玩到凌晨……
小兰,甚至连一顿饭都没煮给我吃过。
2013年,我的生意到了一个瓶颈阶段,每天都愁眉不展。我一下瘦了十多斤。而小兰完全不管我的死活,把孩子丢给她母亲带,自己跟几个朋友报了东南亚十五日豪华游,一走了之。我拨打她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我每天都到小餐馆找吃的,必点酸菜牛肉。可没有一家能做出前妻阿红的味道。或许,我怀念的只是当时我们相爱的感情,失去了爱情,任何东西都寡淡无味。
C 忏悔
也许是思念过度打动了老天爷,有一天我竟然遇见了前妻阿红!
离婚后,我们就完全断了联系,大约有四五年了。我除了每个月给她打固定的生活费外,就只能从亲人口中听到她和儿女的消息。儿子已经升高中了,成绩不错,女儿参加全市画画比赛,获得一等奖……看来阿红把他们照顾得很好。只可惜,儿女似乎很讨厌我,虽然阿红同意我每个月去探视他们几次,但他们都拒绝见我。在他们面前,我也很没脸面,我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久而久之,我就不敢再去见他们了。
遇见阿红的那天,天气阴沉,我的情绪也很低落。我开着车,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慢慢行驶,总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好像我曾在这里做过什么……
忽然,阿红的身影出现了。几年不见,她又老了一点,但我看看镜中的自己,不也同样秃头加上满脸皱纹,我也并不比她好。鬼使神差的,我开到她身边,摇下车窗,叫住了她。看到我,她有些吃惊,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好丑。唉,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你老了会怎样,没想到这么丑……”
时隔多年,她没像对待仇人那样对我,反而能和我开玩笑,我真的很感激,眼眶里居然有了眼泪。我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说:“你不记得了?我们刚恋爱时不是在这里租过一段时间的房子嘛,房东阿姨对我们很好,经常免费煮饭给我们吃,我做菜的手艺还是跟她学的……她去世了,她女儿给我打电话让我来送送她……”
莫非,我也有心灵感应,所以这天才开车到这里?或许,这是老天在提醒我,我曾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东西。
那天,我开车送阿红回家。我们聊了很多。她说再过两三年,她就退休了,儿子、女儿也该读大学了,她就完全轻松下来。她要学很多东西,书法、缝纫、跳广场舞……这曾是我们幻想中的老年生活。只可惜我不能陪她一起实现。我忽然无比伤感。“你能,你能再给我做一次酸菜牛肉吗?”我忽然有些哽咽。
当时正值傍晚,儿子女儿都去上晚自习了,家中没人。阿红犹豫了片刻,说:“好。”她一边炒菜,一边哭,说油烟刺痛了眼睛,又说辣椒买得太辣了。最终,炒出来的菜还有些过火。可我依然是就着那盘酸菜牛肉,吃了三大碗饭。那是长久以来,我吃得最多的一次。放下碗筷的那一瞬间,我哭得不能自已。
人总是要走很长的弯路,才会慢慢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我和阿红开始频繁地联系起来。儿女们预感到我们有可能会重新走到一起,再加上他们也长大懂事了,慢慢原谅了我。他们都很支持我跟阿红和好如初。
刚好那时小兰和她母亲带着儿子去北方一个亲戚家小住。我便经常去阿红家里。我吃阿红煮的饭菜,带着儿女打羽毛球,周末开车去周边的农家乐。我心情非常愉快。尽管生意还是持续低潮,可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再也不想辛苦地赚钱,阿红也劝我,有了积蓄,做足准备,“退休”算了……
我本想等小兰回来,便跟她提出离婚。这些年,当我渐渐丧失赚钱的能力时,她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我知道,她肯定也愿意跟我离婚,只是会狮子大张口。
可命运总是跟我开玩笑。还没等到小兰回来,阿红就检查出宫颈癌晚期!病情来得快,才一个月的时间,她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我还什么都没做!我还来不及弥补我曾对她的亏欠,她就这么离开了。我悲痛欲绝。
如今,我跟小兰在协议离婚中。而我,将放下一切,抱着阿红的骨灰,回她老家安葬。我只能,用余生的哀痛,向阿红忏悔。佘玉冰 据新浪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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