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浦顿
日本作家井上靖的《我的母亲手记》,是以写父亲的死开篇的:
“父亲离开后,我才第一次意识到,活着的父亲还充当一个角色———庇护我远离死亡。当父亲还健在的时候,我似乎怀抱一种并未清楚察觉的心态:因为父亲还活着,以致我从未思考过自己的死亡。一旦父亲不在了,我突然发现死亡和自己之间一下没了阻隔,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不管愿不愿意,对死亡之海的一部分不再能视而不见,也明白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上场了。”
早年的井上靖,非常刻意地让自己不要变成父亲、母亲那样,过着无欲、退缩、冷清的一生。他不喜欢过去打麻将、玩撞球、下围棋和象棋的父亲,于是自己一辈子都不碰这些休闲游戏。他拥抱人群,总是成为朋友聚会时欢笑的核心。但是,在父亲去世后,他才发现自己,其实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父亲的影子,“每当从屋侧敞廊走下庭院时,我都会和父亲一样,拿脚在那里找木屐。在起居室打开报纸,我们都是前倾着上身读报。伸手拿烟时,我甚至会因为整个动作太像父亲,而下意识地赶快把烟放回去。”
井上靖的父亲死后,他的母亲又活了15年。井上靖观察,在这15年,母亲先是“回到”她自己的少女时光,爱和孙辈反复提起邻家优秀男孩,那也许是她最初的暗恋,甚至从来没在丈夫面前提及过。她回到少女时代,也曾回到婴幼儿时代,半夜在家中走动,脸上一副小孩寻找父母的焦急表情。她一直生活在美国的弟弟,回到家乡来照看她,但她却已经认不出她来,和村里的人一起称他为美国佬。但是,在他死后,她却哭了两天。
这样的老年人生活场景,我们并不陌生。我们会用健忘、糊涂来形容这种衰老,最佳的时候,我们才会使用“返老还童”一词。中国文化中,对死亡非常忌讳,这让我们很少能够观察人死之前的种种反常,也很少能够思考这些反常背后的意义,也许这是人生的温习时光,时间不再是一条向前的直线,它频频回头,一路不舍。
《我的母亲手记》既是随笔,又是小说;它是写实的,同时又采用了小说的叙事方法。开始读这本书时,因为击中内心的次数太多,而不敢读得太快。井上靖的死亡观和我们非常不同,他非常细致地记录了母亲一步步变老并死去的过程,并不动情,却让这本书在朴实中显出力量来。
手头有一本中国作家止庵写母亲的《惜别》,和井上靖的作品对比,从书名上就可以看出中日两种文化的不同:“惜别”,哪怕只有两个字,却已表明了怀念之情,而“我的母亲手记”,则是冷冰冰的,就像医院中的白大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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