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达胸怀的温情善意——读刘心武短篇小说《煤球李子》

在精彩纷呈的小说文本中，刘心武先生的短篇小说《煤球李子》，当属贴近世相的情爱佳作。

作品从胡同老年公寓发生的“风流事件”开始，讲述一对男女历经数十年的暗恋过程。鳏夫霍振宝，看到瘫卧在床的郎韵珍，陡生暧昧举动，护工视其为流氓扭送到派出所，民警训诫后让他回家等待处置。霍振宝路过一座四合院，看到院门外那棵李子树挂着像煤球般的果实，立即停住脚步。这棵李子树，是他和郎韵珍在读小学时种下的，他们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霍振宝读初中时被选拔为运动员培养对象，郎韵珍立即送去二十斤粮票以示支持。谁知，霍振宝因父亲突遇车祸，就辍学接替父亲当送煤工。郎韵珍继续读高中上大学，偶尔见面提起煤球李子或袒露爱意，但霍振宝心若止水。有一次，红卫兵把郎韵珍锁在李子树下的铁笼里，霍振宝冒着风险将她解救出来。郎韵珍和母亲费尽周折逃至美国定居。年复一年，时过境迁。霍振宝的妻子病逝，郎韵珍离婚多年回国养老。郎韵珍身患重病，霍振宝悄然出现疼爱不已，针对如此“不雅”行为，郎韵珍的女儿凯蒂赶来调查，认为他们是坠入爱河的恋人，就放心地返回美国去。从此，霍振宝经常用轮椅推着郎韵珍，到那棵李子树下去回味往昔的美好……

这些娓娓道来的文字，在看似疏离宏阔的场面、弱化情节的奇曲，实际在遵循生活逻辑，用扎实丰满的细节，演绎人物的情感纠葛和矛盾冲突，铺陈出耐人寻味的故事。霍振宝出生工人家庭，郎韵珍出生高干家庭，家境差别毫不影响他们两小无猜的感情。随着青春年少的纯情延续，霍振宝怀着“卑微”的崇高，拒绝郎韵珍的示爱，让她去踏上“显要”的锦绣前程。莎士比亚说：“暗恋最伟大的行为是成全，不因她远离你而放弃”。所以，郎韵珍无论处于绝望之际，亦或陷入病魔孤苦之中，霍振宝一如既往地真情呵护，人性的向善与爱自然升华。

人类漫长的繁衍生息，从原始时代、家长制时代，发展到民主制爱情时代，凡是正常人都希望伴侣永结同心，经营爱情和婚姻家庭。然而，随着经济社会变革，人们的眼光被物欲所消解，人性的丑陋展露无遗，使社会道义淡薄化，追名逐利技巧化，生活方式多元化，传统的婚姻观念动摇化，出现滥情猎色、家庭破裂等乱象。

爱情由情爱和性爱组成，情爱又是爱情的灵魂。霍振宝与郎韵珍的情缘状态，是由道德、友情、理性而建立的纯洁关系，他们置身东西方不同的文化场域，情爱的风筝接受考验地飘飞长空，享受着柏拉图式的爱情生活。古人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现实诸事不可预知，难免发生或失恋或离婚或丧偶等情形。霍振宝和郎韵珍没有受奴于名利，而是用隐忍数十年的情爱力量，勇敢寻找擦肩已过的爱情，上天最终眷顾他们在风烛残年了却夙愿。作品以煤球李子为“道具”，也许在隐喻两位老人苦涩酸甜的心路历程，浮华云雨没有稀释他们的幸福获得感。我们不难发现，作品在呈现人情世故的变数中，憎恶祸国殃民的“文革”驱散一对有情人，同情主人公垂暮之年的爱情困境，谴责护工的凭空猜测，褒扬凯蒂尊重老人愿景的道义风采。同时，引发我们对老人生存状态的冷峻思考。

随着世界老龄问题的呈现，中国老龄人口不断增加，城乡空巢老人日益普遍。有的独居老人存在身心疾病或衣食堪忧实情，他们渴求慈爱关照。难能可贵的是，刘心武先生把城市老人的黄昏恋问题，放置社会大背景下书写，披露被粉饰遮蔽的低层真相，充满人文关怀进行现实批判。让我们从隐匿着理想主义的暖色叙事中，领略玫瑰芬芳，呼唤道德之爱。毋庸置疑，时代需要艺术良心和宽厚表达，以潜移默化引领社会。作家们在生活经历中，更应用火眼金睛的审美视阈，透视百姓生存暗角，用腾达胸怀的温情善意，去提振人心追逐更有尊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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