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明如受伤的小动物一般的身影浮现在苏珊眼前,她心里明白Ruth所说的句句属实——她身边这个忧郁惊恐的少年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聪慧顽皮的明明了。
苏珊的眼眶再次红了。“明明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她哽咽着问Ruth,也责问自己。
Ruth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黑头发的母亲,等她的情绪平复一点,才开口说:“I am so sorry(我感到很遗憾),杜太太。我建议你带Ming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想医生一定可以帮助他。”
“好的,谢谢您。”苏珊点点头,接受了Ruth的建议,接过她递过来的一位儿童心理医生的名片,小心翼翼放进皮包,好像重病的人寻到一张良方。
杜墨非接到苏珊的电话,立刻让安娜帮他定最早直飞旧金山的航班。两天后,他赶到福斯特城,和苏珊一起带明明去见Ruth推荐的儿童心理医生。Robert医生大约五十岁上下,身形颀长瘦削,头发已经花白了。他和明明单独聊了半个小时,然后将杜墨非和苏珊带到隔壁的房间,告诉他们明明需要持续治疗一段时间,同时建议明明暂时休学。
杜墨非百思不解,一个阳光聪明的孩子怎么会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就变得软弱、苍白、沉默?他试图去体会,但无法感同身受一个十二岁少年内心的孤独和绝望。
“让明明休息一个月再回去上课吧,除了定期去看心理医生,你再给他找一个私人老师,一边练习英语一边补补课。”深夜,明明已经睡了,杜墨非和苏珊低声讨论,“现在不要给孩子太大压力,但也不能让明明就这么放弃了,不然以后就变成他人生一个失败的经历了!人一旦习惯接受失败,就很难坚持直到成功了。”
“好的,我明白。”苏珊点点头,“另外,我想我和明明还是搬出去住吧,自己租一间公寓。”
“为什么这个时候想出去住?出什么事了?”杜墨非猜想苏珊和Jane或者Bob相处得不太愉快。
“没出什么事,我只是想明明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孩子毕竟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间。”苏珊犹豫一下继续说,“我们住在这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明明现在每天待在家里,而且情绪波动很大,我怕他总有一天会顶撞姐姐姐夫,他们对他的耐心毕竟是有限的。”
苏珊隐去了最近一周频频发生的各种小摩擦,比如Jane再次抱怨明明没有把叉子洗干净,而她抱怨的方式是在明明的叉子上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It’s your folk!!!(这是你的叉子)红色的字迹,用了三个惊叹号。苏珊看到这张刺眼的纸条时心里一惊,赶紧把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她不敢想象,万一明明看到这样的指责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Bob几次让苏珊提醒明明不要窝在沙发里没完没了看动画片;不要碰他工作间里的电脑和体育杂志;不要散步时看到白人邻居就躲开,搞得自己很没面子;不要、不要、不要……苏珊明白,温情还在的时候,是微笑道别的时机。
“好,我们明天就去委托中介。”杜墨非了解苏珊,忍耐是她的天性,当她说“不”的时候,一定已经到了那个点。
很快,杜墨非从一间由当地华人开办的中介公司为苏珊和明明租了一套有两个卧室的公寓,每月租金高达三千美元。他留下一笔额外的钱,让苏珊去买辆二手车。在回国的前一天,他带明明去苹果店给他买了最新的Mac Book笔记本电脑。
“明明,爸爸相信你!”他拍拍儿子的肩膀。和许多70后父亲一样,杜墨非也不擅长向孩子表达自己的情感。默默付出就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小孩子甚至很多成年人自身都很难体会和理解这种无声的爱。
一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其间,苏珊每周带明明去一次心理医生诊所。在医生和明明交谈的一个小时时间里,苏珊坐在等候室等他,有时和在这幢大楼打扫卫生的老莫聊几句。
老莫是东北人,在美国打工已经八年了,常年的体力劳动让他身体很结实,肩膀宽宽的,双手厚实粗糙。老莫住得很远,每天开一辆二手丰田往返两个多小时上下班。
“干吗住那么远啊?附近租不到房子吗?”苏珊问。
“租不起啊!你那房子一个月三千块美元,赶上我一整月工资了。”老莫摇摇头,感叹这位富家全职太太不知人间疾苦,“我房东是个美国老太太,自己住一间,另外两间租给我和一个墨西哥人,每人每月才九百美元。”
“哦,挣得不多是得节省点。”苏珊为自己的问题难为情,“那……除去房租和生活费,每个月剩不下多少钱吧?”
“一个月能剩个八九百美元,寄回老家给老婆孩子。我吃得简单,在超市买菜,自己回去做。就是那美国老太太抠门儿,我们做饭时她就在厨房溜达,盯着我们不让用太多煤气和电!”老莫叹口气,“做个饭都被监视着!”
“你老婆来过美国吗?”苏珊问。
“没来过,我每年过年回去一趟。”
“啊?你在这里八年了,怎么不接她来看看啊?”苏珊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她不喜欢来。”老莫咧开嘴,尴尬地嘿嘿笑两声,“不习惯。”
苏珊就不再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对外人道的缘由和难处,不问,是最基本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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