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活鱼与文化差异

不知道“糖醋活鱼”是鲁菜的原创，还是宫廷的版权，经CCTV“新闻1+1”一播出，大概无人认领了。十几年前，这道菜在济南并非“小众”，与朋友宴饮，就曾多次碰到。一条可怜的鲤鱼，腰部已经炸熟，身上配好调料，嘴、眼兀自张合，不知是哀求还是挣扎。一位食客用蘸酒的筷子捅其眼部，似乎使其更显“活力”，围坐的饕餮们居然哈哈大笑。

“糖醋活鱼”引起了西方媒体的批评与非议，认为这是“虐待动物”。针对这些非议，主持人白岩松以惯有的深刻与严谨作了评论，主要论点是将其归为中西文化的差异。在我国，似乎什么都可称作文化，既然“糖醋活鱼”已是饮食文化的一部分，那么，更为残忍的活拽鹅肠、活割驴肉、活炖甲鱼、活烤鹅掌，还有白先生提到的活吃猴脑，这类“名菜”当然都属饮食文化无疑了。白先生特别指出，此类饮食文化在西方也同样存在，比如法国的“美食鹅肝”和日本的“生鱼片”等等。

关于中西文化的比较，鲁迅先生曾列出五种类型（参见《热风·随感录三十八》），谁能说，这些不是中西文化的差异呢？然而，这种差异有时所体现的，不过是国人“合群的爱国的自大”。人类文明进化到今天，敬畏自然，尊重生命，善待地球，已然成为多数地球居民的共同价值。地球属于所有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生命体，虐杀生灵，残害动物，终将为文明社会所不取。

我们的确不能轻率、简单地断定中西文化的优劣与高低，但是，文化自身往往是复杂的共生体，内中既有精华，同样也有糟粕。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基督教文化与儒家文化，每一种文化都内含殊别与共通这两种价值。就其殊别价值而言，文化之间的确不好判定其高下，但就共通的价值而言，又确有多少之分。一种文化是否优秀，由其殊别价值是无法说明的，而是由其蕴涵的共通价值多少决定的。评论某一文化现象，如果仅仅承认其差异，那就等于什么也没说。

其实儒家文化对于“糖醋活鱼”之类的饮食方式，并不会鼓励与提倡，孟子就曾说过：“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孟子·梁惠王（上）》）而从这道菜的文化渊源来考察，也决不代表和体现中华饮食文化的先进性。“糖醋活鱼”诞生于清代，为迎合达官奢侈浮靡心理，为满足显贵猎奇斗富陋习，这才应运而生。中烹协负责人就指出过，这道菜卫生根本无保障，应当说是糟粕的个例。对于这种本属糟粕的个例，我们大可不必以“文化差异”相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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