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重读《与妻书》□陈诗明（右江区）

 

闷热了许久，晚上终于下起雨。伴雨而来的，是凉风。风过处，凉透了闷热已久的身心。随手打开电脑，酷狗音乐传来齐豫《遥寄林觉民》，如泣如诉的歌声，深情款款地向去世的觉民诉说内心感受，旋律凄婉中透着坚忍和无尽的思念。不禁找来林觉民的《与妻书》重读，伴随那雨声，齐豫的歌声和林觉民的文字敲打着我的心，眼里淤积了那么多的泪水悄然夺眶而出……

林觉民，字意洞，号抖飞，福建侯官（今福建福州）人。1900年入福建高等学堂，开始接受民主革命思想，推崇自由平等。1905年与陈意映结婚。1906年自费去日本留学。此间积极从事革命活动，并加入同盟会。1911年春，得知黄兴等人筹划广州起义，遂赴香港，后回福建召集革命志士。4月27日下午，随黄兴带队攻入总督衙门，纵火焚烧督署。冲出督署后，途中与清巡防营人马相遇，展开激烈巷战，受伤被俘。清两广总督张鸣歧、水师提督李准亲自审讯，他毫无惧色，在大堂上侃侃而谈，谈论世界大势和各国时事，宣传革命道理。最后从容就义，年仅24岁。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

《与妻书》是林觉民在1911年广州起义的前三天4月24日晚写给陈意映的。当时，他从广州来到香港，迎接从日本归来参加起义的同志。夜深人静时，想到即将到来的胜负难料、生死难卜的起义以及自己的老父、弱妻和稚子，他思绪翻涌，不能自己，彻夜疾书，分别写下了给父亲和妻子的诀别书。林觉民满怀悲壮，已下定慷慨赴死的决心，义无反顾和妻子告别，因此成就了这封百年情书。我不知道这个24岁的年轻男子在那一晚是怎样的复杂心情，但是透过《与妻书》的文字，让我们看到林觉民是一个用情极重极深的男人：“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与爱妻谈阴阳分离，人鬼情未了。这样的场景，凄凄惨惨戚戚，让你只觉恸人心肠，潸然泪下。

眼看就要踏上凶险之路，和自己的亲人永别，再坚强的人也难免心碎肠折。林觉民也同样是肉身凡胎，有着七情六欲、儿女情长，面对即将与爱妻娇子生离死别，任他铁石心肠，也不可能不伤悲，面对生离死别虽然伤悲，但他“以天下人为念”，悲而不戚、悲而不哀，满怀悲壮、大义凛然。整封书信娓娓倾诉的就是他“以天下人念”，置生死于度外、舍身取义以及他对爱妻的留恋与不舍，情真意切，字字泣血，缠绵悱恻而又充满凛然正气，为国捐躯的激情与对爱妻的深情两相交融，读来令人断肠落泪，而又撼人魂魄。

窗外豆大的雨滴落下来，打在玻璃窗上，滴滴嗒嗒，似乎也在诉说林觉民的衷情。“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作为七尺男儿林觉民并非无情之人，而是爱她太深，也正因为爱她太深，林觉民才能无畏的面对死亡。这是怎样的一种爱！他爱他的妻子，也爱他的国家，他可以从容地面对死亡，却无法割舍对妻子的爱。“吾居九泉之下遥闻汝哭声，当哭相和也。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则又望其真有。”生死离别之际，作为不信鬼神的革命者，竟期盼世间有鬼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来世陪伴在爱妻身边，陪爱妻指花誓月，和爱妻白头偕老。这是怎样一种至情至性、令人柔肠百折的爱！《与妻书》文字不多，但却字字饱含血和泪，处处可见男儿的凛然激情和柔情悱恻。

20多年前不谙世事风情、懵懂初开的我高中时代学过《与妻书》，那时自然不能完全读懂其中的缱绻与决绝、矛盾与苦痛。如今，已近天命，再读《与妻书》，有一种痛彻心灵的感动，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和悲怆一股股地涌上心头。

渐渐地，雨声小了。推开窗户，新鲜的空气带着一股泥土的清香迎面扑来。耳边，却还是齐豫低婉哀怨的歌声。恍惚间，我仿佛看到1911年的那个夜晚，在血色腥风中，绽放出的那朵绝美情花，虽历经百年却依然美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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