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起的记忆 □罗里宁（田东）

近日，一本《众说钟叔河》的书，唤起我已渐渐淡去的，对钟叔河先生的一丝记忆。

现在的读者，对钟叔河这个名字，或许比较陌生。20世纪80年代，钟叔河任岳麓书社总编的时候，主编出版的一套《走向世界丛书》，在出版界产生广泛的影响，此外，他率先编印周作人的文集和曾国藩的家书，也都是开先河的工作。

识得钟先生名讳，是看到钱钟书先生为《走向世界》写的序文，钱先生赞扬钟叔河所论述清末引进西洋文学的游记、旅行记、漫游日录等，“眼光普照，察看欧、美以及日本文化在中国的全面影响”，“而且采访发掘，找到了极有价值而久被湮没的著作，辑成《走向世界丛书》，给研究者以便利，这是很大的劳绩。”

钱钟书先生是我敬仰的大学者，他对钟叔河的赞许，自然引起我极大的兴趣，就与出版社邮购了钟先生的大作《走向世界》。《走向世界》是钟叔河先生主编《走向世界丛书》时，在每种书前面，撰写一篇介绍该书作者生平、写作时代背景和评论该书思想内容的叙论。这部书论，不但得到钱钟书先生的赞誉，还破例为其作序。

清末，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中国有志向的知识分子，逐步走出国门，向世界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和兴国之道。近代中国走向世界的过程，同时也就是先进的中国人向西方寻求救国真理的过程。《走向世界丛书》展示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而《走向世界》则在读者面前展示了一幅十九世纪中叶到二十世纪初年的中国人描绘世界的图卷，勾勒了当时“走向世界”的中国人物的群像，所以钱钟书先生说“这是很大的劳绩”。

钟叔河先生是做编辑的，除了出版《走向世界丛书》之外，比较开创性的工作，是选编刊印了《曾国藩家书》，对曾国藩世人争议很大，编印他的家书，要有点冒险精神。然而还不止于此，钟叔河还选编了周作人的文集，以我所知，有周作人的《集外集》、《书话》、《序跋》、《谈吃》等，凡此，在当时也是需要勇气的，同时还要冒点风险，因为那时对周作人，多数人还是避开的。

回到开头所说，对钟叔河先生的一丝记忆。我和钟叔河先生，并不认识，为何会有记忆？大约在二十年前，我还在乡下边僻地方工作，正值青壮之年，有好奇心，也有求知欲，记得就与他书信讨教过，是有关曾国藩还是周作人，已记不清楚，大概是讨教，编他们的书好还是不好。钟先生回信，说了什么，大都已忘了，但有一句至今仍记得，“人是人，文是文”，这是很大胆的一句话，因为，最为人们耳熟能详的，是“文如其人”。

“人是人，文是文”，这话想来并不是钟叔河先生随意说出的。一般情况下，人无所谓好坏，就算是有，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好人或者坏人。好人也有变坏的，坏人也许也曾经好过，或者以后也会转变。写文章，只要对读者有积极意义，能够激励人们奋发向上，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能体现正能量的，或者能够让读者以美的享受，我们何必还要去追究这作者是干什么的。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好吃，何必要去寻找那只下蛋的母鸡。曾国藩也好，周作人也罢，争议总会继续下去，但他们的著作，不也摆在书店的书架上吗！

钟叔河先生为人谦虚和气，对晚辈后学者不吝自己的时间笔墨，愿意耐心与人交流探讨问题，使我等后辈深受感动。他不但精于编书，也善于文章，我看过他的《书前书后》，是编书的序言跋语汇辑而成，行文自然朴实，所论客观实在，读后多有受益。现在华夏出版社刊行《众说钟叔河》一书，收入的多是当代学者大家对钟叔河编书辑书和出版工作的叙论，同时也收入一组商榷文章，以求全面客观地将钟叔河先生呈现在读者面前，由此，也唤起了我对钟叔河先生曾有的那一丝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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