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进入耄耋之年的父亲,与黄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给果树、小麦、蔬菜洗过无数次的“澡”,而他却一次也没有迈进过澡堂子的大门。
父亲是个很传统、很保守、很固执并且话语极少的人。他不愿做的事儿,谁说都没用。就拿洗澡这么普通而简单的事来说,父亲总是不愿去做。那么父亲为啥不愿去做这件事呢?我认为原因有三:其一父亲年轻的时候因子女多,家庭经济负担较重,没有更多的钱使他有这种“奢侈”的想法;其二在父亲的眼里,洗一次澡用的水可以浇一分田。其三父亲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得一丝不挂,实在有些不雅。
为了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能安享晚年,我们兄弟几人将二老接到了城里。不种地了,父亲呆在楼上,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整天不是冲着母亲发火,就是看着儿子们不顺眼。孙子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父母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巢老人。为此,我劝父母应该经常出去走走。父亲爱好打牌,我们劝他跟老伙伴们打打牌谝谝闲传来打发日子。结果打了两天牌后,父亲又呆在家里生闷气了。一问母亲才知道,原来父亲被牌友们调侃,说他身上的炕烟味能熏倒一头牛能上二亩田。这对自尊心极强的父亲来说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儿。父亲曾试探着去过澡堂子好几次,就是迈不进那个门槛,在澡堂子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后又悻悻的回家了。父亲想让母亲帮他洗,但母亲跟他一样不会弄热水器,又患有严重的风湿病。想让儿子们帮他洗,却又抹不开面子。不出去闷得慌,出去又怕牌友们笑话,所以呆在家里生闷气。
听母亲说完后,我觉得机会来了。这下我一定要清除掉父亲身上的“陈旧余垢”,让他老人家也要“与时俱进”一下。这样既能尽尽我的孝心,又能缩小我们爷俩之间的代沟。
在母亲的撺掇下,我赶紧打开浴霸对好水温,趁机将父亲拉进了卫生间。父亲紧张地站在墙角落里,像我小时候第一次洗澡一样,有些不知所措。“爸!就洗个澡看把您紧张的,您先把衣服脱了!”我说道。父亲将衣服一件一件慢慢地脱去,最后穿着短裤来到热水器下。我一看扑哧一笑:“爸!哪有您这个装扮来洗澡的,还是把您那最后一道防线也撤了吧!我是您的儿子,又不是刺探军情的“敌人!”啊……那……那怎么行……行哩……父亲极不好意思地说道。看到父亲窘迫的样子,我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赤条条站在父亲的面前。“来吧!爸!我来帮您洗澡。”瞬间,我看见父亲深陷的眼窝里有些湿润,喉结急速地抖动了几下。我连忙打开热水器的水笼头,一股暖流从父亲的头顶流向脖颈、胸部、肚皮……一直到脚面。父亲笑了,我也笑了。我搬来一个塑料凳让父亲坐了下来,一边给父亲搓澡,一边与父亲拉着家常……
记得小时候,我们的家乡非常缺水,每每盛夏雨过天晴后,父亲总能给我洗个澡。首先,父亲将剩下的屋檐水倒进洗衣盆里,然后再把洗衣盆搬到太阳底下暴晒数小时,待到水温最合适的时候拿一条毛巾,将剥光洋芋皮一样的我放到洗衣盆里开始给我洗澡。父亲怕长满老茧的手硌疼我稚嫩的皮肤,总是用毛巾把手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从头到脚,包括身上的每个部位和每个零件都一一清洗,不落任何死角。那时候我的身心好像完全是属于父亲的,我像一只臣服的小狗,站立、蹲下、坐下乖乖地听从父亲的口令。那个时候在父亲面前我根本不知啥叫害羞和隐私,我的身心就这样被父亲的爱沐浴着,慢慢地成长。在每次搓完澡后,父亲总是舀来满满一瓢清水,从我的头顶缓缓浇下,然后在我的屁股上轻轻拍一巴掌,说:“去!撒欢去!”我快乐成一头无忧无虑的小驴驹,在院里跑上几圈风干了身上的水珠,穿上了衣服去玩了。父亲却用给我洗过澡的水,洗他的胳膊和脚,然后又将洗澡水倒进院里的菜地。直到现在那清脆快乐的巴掌声还时常走进我的梦里,那是我一生的幸福,一辈子最美的怀念。
“舒坦!真舒坦!你给爸搓澡的感觉真好!”父亲满意的话语打断了我的回忆。“爸!那以后我就天天给您搓澡。”“你们忙,以后一周……一个月……不!一个年帮爸洗一次也行啊!爸老了!”父亲的语气中显然带着一种恳求。我突然间觉得父亲一下子像老了许多,更像个小孩子。儿子的一点点付出,就能让他如此的快乐和欣慰。
是啊!父亲老了,老得已不能自己洗澡,老得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天真,老得已不能再离开儿女的嘘寒问暖了。是啊!父母老了,我们当年得到了他们逾千越万的关怀与呵护,而今又回报给他们多少呢?亲爱的父亲,只要您愿意,我想为您天天搓澡,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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