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字面上看,NGO就是“非政府组织”,目前,中国正式登记的有46万个。
作家、纪录片制作人、民间公益行动者寇延丁花了6年多时间,接触了近千名NGO从业者,用50多万字记录这些人的故事,试图向公众“翻译”NGO。
3月24日,北京万圣书园咖啡厅,她的新书《行动改变生存——改变我们生活的民间力量》以及《一切从改变自己开始》讨论会上,学者刘苏里直言,公众、知识界和NGO从业者之间似乎没法沟通。
“什么是NGO?”会场外,一位研究生毕业的“80后”茫然地问。
看来,要翻译的事还真不少。
“这条路走到头是董存瑞和黄继光,我不想当啊”
十年前,寇延丁开始做公益:一个人背着残障美术家的作品找媒体、残联和企业帮助,却没一条路走得通。在朋友带领下,寇延丁走进北京鼓楼附近的一条胡同。不大的四合院里有两家刚刚成立的NGO,一家做盲人广播,另一家做社区矫正和志愿者培训。那时,北京刚从“非典”的阴影中复苏,一些民间公益组织经过这场灾难后开始萌芽。
这是寇延丁第一次接触NGO,也让她看到政府和企业之外的第三条路。为了了解这个系统到底怎么运转,她买了两大箱书和杂志,都和“公益”“民间”“残疾”沾边。
书看完了,可寇延丁糊涂了。“专家写的我看不懂,基本上炒外国的冷饭,整些调查报告。媒体写的没有用,要么是催人泪下的悲情故事,要么就是自强不息的英雄人物。”
后来,遇到能聊上几句的人,她就问:“志愿者、志愿精神是什么?民间组织承担的社会责任是什么?”答案让她感到恐怖,很多人提到雷锋精神、舍小家顾大家。
“他们告诉我这条路走到头是董存瑞和黄继光,可我不想当啊!”她皱起眉头。最后,寇延丁决定,干脆自己写本书,采访这个圈子里的人,听听他们都是怎么做的。
成立“农民维权协会”、进行乡村民选团队实验的安徽南塘村村民杨云标进入她的视线,接着是做扶贫的李波、做环保的“工科男”高天……这些70后、80后没有特殊的社会背景、体制的保护,也没有太多的使命化色彩,公益只是他们生活中的一种选择而已。
“NGO不是洪水猛兽,当时的高层知道了它”
中国的NGO事业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1994年中华慈善总会成立,国有资产管理局的人说:“慈善捐的钱是国有资产。”慈善总会的第一任会长、民政部老部长崔乃夫理直气壮地告诉对方:“这不是国家的钱,是社会的钱、老百姓的钱,我们要对捐款人负责,国家是不可以插手的。”
1995年,中国承办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要举办非政府组织妇女论坛,全球3万多名NGO代表参加。作为中华慈善总会的代表,时任常务副秘书长的杨团参加了那次妇女论坛。她记得,因为害怕外国来的NGO不好控制、外国友人要搞裸体游行,会场临时改在京郊怀柔。
游行是有的,但没有裸体。她们更像在散步,一群人走一圈,每个人脸上高高兴兴的,也不贴标语。围观的人最后连她们为什么游行都不知道,凑上去问才知道是为了争取妇女平等权益。“完全没那么可怕,到后来发现也没什么事。”杨团说,“NGO不是洪水猛兽,至少在当时的高层中知道了这样一个概念。”
一些民众开始有意识地参与到公民行动中,是因为1998年那场洪水。杨团记得,央视举办了一场“8·16电视晚会”,中华慈善总会筹到善款3亿元。
“老百姓想捐款,又不知道往哪捐,看了电视以后都跑到慈善总会,几千人涌来,带着小孩的、拿着存钱罐的,外面广场上全是送来的衣服、被子,志愿者帮忙装袋、装车。那时我们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志愿者登记,大家自发来帮忙。”她回忆说。一个插不上手的大一男生急得哭了:“我只剩下几毛钱,我就想来做点事。”
“这些都是中国公民社会在形成中,很重要的脚印。”杨团评价道。
“这是保护自己的家,因为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2007年底,寇延丁结识了高天。那时,国际社会对中国民间社会的发展评价是:有公民组织,但能力严重不足。高天在香港乐施会(改革开放后最早进入中国内地的NGO之一)北京办事处负责民间组织发展,做的就是“能力建设”——“给NGO做培训、提供小额度项目帮他们提高能力”。
早在1995年,21岁的大学生高天就联系上香港一家名叫“长春社”的NGO,和几个同学去青海,考察长江黄河源头环境被破坏的情况。
看到青藏高原地貌因挖矿修路被破坏,工科出身的高天想的是靠科技尽快恢复。通过互联网他才知道,国外早就有成形的技术,成本也不算高,国内的公司并没有采用,因为市场和政府都没给他们压力。后来,他接触到公民社会的知识,终于意识到环保更重要的是人的问题。
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李波,在云南一家NGO里,给雪山脚下一个名叫吉沙的藏族小村庄做生态旅游扶贫。
2000年第一次项目会议后,村民代表回到家,组织村民开了三天大会,他们修改了乡规民约,翻译成汉语大意是:“过去砍树马上可以得到钱,结果人病了,牲口病了,庄稼长不好……现在不能再为一小点经济利益出卖神山了。保护环境不像点烟一样来得快……寻找一条共同发展的路。这是保护自己的家,因为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每个村民都在这份乡约上摁了手印。但是,就像许多NGO遭遇的那样,李波他们最终没跑过房地产开发公司,项目终止了。他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扩大公众自己的空间。”
“这是理想与现实的混合燃料,是走得更远的一种方式”
寇延丁至今都记得,在地震灾区碰到的一个广州建筑师。遇到她时,她的手里拖了一个超大号的箱子,里面装着泳衣,还有羽毛球拍。出发前,她就打听好成都哪里可以打羽毛球了。
寇延丁觉得特喜悦:“一个20多岁的女孩,带着对未来的期待,能满足自己的专业,又能打球游泳,还能和大时代在一起。这是理想与现实的混合燃料,是走得更远的一种方式。”
在64岁的杨团看来,这一代人已经和自己那一代有很大不同。“NGO只是个人梦中的一个梦,有可能只是在某一阶段,喜欢就做,不喜欢就停。不像我们原来那样,觉得不做下去就对不起这个事业、对不起跟在后面的人。”
2008年“5·12”地震,如同1998年的洪水一样,让许多NGO人的轨迹交汇在这个历史节点。刚开始,上百万志愿者聚集在灾区,靠近成都的一个受灾点幼儿园,每个孩子平均有6个书包;一个月后,灾区的志愿者就开始变少了;5年后,当初建的QQ群基本没有声响了。
杨团参加过台湾的NGO联盟会,“能感觉大家的心往一起使”。可参加自己人的会,她觉得“很乱,众说纷纭”,“可能太着急了,我们的公民社会发育还没有到那个程度,人们的互助不是那么一种状态,还是愿意突出自己”。寇延丁的几个朋友算了算,觉得这个圈子里靠谱的也就400-600个。
刚刚过去的这个周六,杨团和关心NGO发展的一群年轻人吃了顿饭。她说:“NGO是大众事业,不是一小部分人的事业。”民政部社会福利与慈善事业促进司前司长王振耀也在饭局上,他说,国务院这次放开了四类社会组织的登记注册管理,“中国真正有法律意义上的NGO了”。
16岁儿子中考完的第二天,寇延丁曾带他去河北农村的一家NGO,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人生可以有不同的选择。儿子说:“我觉得这些人很有意思,但我对这个领域不感兴趣。不过,以后我挣了钱,会捐给他们的。”
□据《都市快报》
新闻推荐
4月19日,上海警方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向上海市黄浦区人民检察院提请逮捕复旦大学“4·1”案犯罪嫌疑人林某。据警方消息,4月11日,上海市公安局文化保卫分局接复旦大学保卫处报案:复旦大学枫林校区2010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