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 茶 女 □张振华

徐州的油茶是一种很有特色的地方名吃，像羹一样粘稠，味道偏咸，里面有花生米、面筋等，喝上一口，花生的馨香就会立刻充满口中。因此，每天早晨上班前我都要买上一碗喝。卖油茶的是一位老头，躬腰驼背、两鬓斑白，每天吃力地吆喝着人们来买他的油茶。每当他用板车推着“茶壶”从我门前经过时，我就会立即喊他停下来，让他给我倒上一碗，然后再付钱。卖油茶的容器比较特殊，是一个大大的“茶壶”，“茶壶”肚子的直径有一米左右，“壶嘴”又细又长，用软木塞子塞住。每当有顾客的时候，只要把碗对准“壶嘴”，摇动圆柱型的壶肚子，稠稠的，冒着热气的油茶就会喷着香气汩汩的流出来。

喝油茶似乎成了我每天的程序，但那位卖油茶的老头却多天不来了。我住的这片老城区只有那位老者来卖，他不来，我就没有时间到远处去买，因此，喝不上油茶像一天里少了什么似的。

终于有一天卖油茶的吆喝声又重新传进我的耳朵，但那个声音是个女孩的，听起来明显有些怯懦。我端着以前喝油茶的那个搪瓷碗走出门，发现女孩推着的板车和车上的“茶壶”依然是过去那个老头的，只是换了人。女孩长得很清秀，标准的瓜子脸显得有些苍白，高高的个头配上肥大的衣服给人一种单调感。“怎么换人了，那位老年人呢？”我随口问到。女孩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忧伤地指了指胳膊上的“孝”字。我明白了，一定是那位老人突然去世。

说良心话，女孩做的油茶实在太差劲，那种味道真的让我难以下咽，好在我这个人不太挑剔，为了填饱肚子将就着喝完。我的生活在继续，喝油茶也必须跟着继续。第二天由于是休息天，我起得很晚，自认为肯定喝不上油茶了，可那位卖油茶的女孩还是怯怯地吆喝着走来。我端着碗向她走去，先是问了声好才把碗递过去。她给我倒了满满的一碗，并不愿意收钱。我很吃惊地问她：“这怎么行？你是有本钱的。”她无奈得勉强挤出些笑容说：“昨天连半壶都没卖出去，今天你是第一个买的，明天我就不卖了。”我坚持给她钱，她说什么都不要。我问她以后准备干些什么，她说自己刚初中毕业，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并问我能不能帮她找个临时工做。通过交谈我才知道，女孩是收养的，养父在夜间突然去世，家里还有一个瞎眼的老母亲，娘俩孤苦伶仃，失去了生活来源，所以她接下了父亲的生意，但她没有得到父亲的真传，因此怎么也做不好。我们聊了一会，在我答应帮她的承诺后留下联系地址千恩万谢地推着板车走了。

由于我能力有限，实在无法帮她找到工作。我想接济她些钱，但又想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于是我想到了我家后面天天在干活的民工兄弟。我过去和工头联系，说好暂时每天免费供应他们一壶油茶喝，条件是向我反馈油茶不好喝的意见。

我用自己的工资付每天的油茶钱，女孩天天准时把油茶送到我的门前，我再送到工地去。好在我在电力系统工作，收入较高，一桶油茶也就50元钱，每天买一桶也不算太吃力。不过每次付钱时我都要把民工兄弟反馈的意见提给她，并严格地要求她不断改进。

一个月后，她做的油茶已经是很好喝了，质量和口味也完全超过了她父亲。我感觉应当让她自己试着走路了，我告诉她：“他们想换别的喝了，你先试着沿街卖吧！卖不完的再推来我帮你卖给他们。”女孩很听话，第二天给我送来了没卖完的大半壶，第三天就没有送。当我再次听到久违的吆喝声时，我端着碗来到她的面前。她激动地告诉我：“以后不再麻烦您了，现在很好卖。”

女孩有了生意，终于代替父亲支撑起她那个风雨飘摇的家。我下午下班后，她经常到我家找我聊天，并帮我整理稿件，还要我教她电脑。由于年龄相仿，渐渐的，我的心底深处有了一种朦胧的感觉。母亲觉察后，找她委婉地谈了一次，从此她再也没有到我家来，不久旧城区就拆迁了。

我们家在东关买了新房，却不知道她家迁往了哪里。我的习惯也改成了每天早晨喝牛奶，从此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卖油茶的女孩，但记忆的深处，却抹不去她站在我身旁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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