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衍后代是生物对抗个体死亡的本能方法,人类也不例外。是自己的后代,有了孩子,就如同自己的希望、理想乃至生命得以延续。作为父母,愿意让渡属于自己的几乎任何东西来换取孩子的成长、成熟,也即又一段新的人生。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与孩子的关系大致可以用这句话来概括。
《庄子·天地》中有则寓言说,一个长癞疮的人,半夜生了孩子,赶紧取来灯火照看,唯恐儿子长得像自己。在人生的旅途中,谁没有几块癞疮疤呢?如果人生不能重来,那么就让孩子开始改变,比自己更好更完美,减少自己曾经的遗憾,这或许是爱孩子最本能的表现。李敖自称是五十年来和五百年内中国人写白话文的第一。然而面对儿子,谁都不服的他,却毫不犹豫地承认,世界上唯有儿子比自己厉害。
当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有不喜欢孩子的。查尔斯·兰姆在他的随笔中抱怨男女夫妻卿卿我我恩爱过了头的同时,不忘鄙夷夫妻恩爱的结晶——小孩子。他认为小孩子不算什么稀罕物儿,每一条街上,每一道胡同里,到处都有小孩子。而且,人越穷,孩子就越多。人只要结了婚,一般来说,总要生出来这么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兰姆是个单身汉,没有孩子,说别人的孩子不值钱当然自己不心疼。然而,不成器的孩子,确实够大人受用的,不但使你的美好愿景化为泡影,而且成为你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用现在流行的一个网络词语来讲,就是“坑爹”。
我以前像兰姆,现在,却像那个生癞疮的人了。妻子怀孕之后,我一改往日的邋遢懒散与粗枝大叶,细心琢磨着怎样给妻子以合理的营养。据说要多吃五谷杂粮,于是小米、黑米、红米、糙米一起熬粥;据说要多吃豆类,于是黄豆、黑豆、红豆一起打豆浆;据说要多吃鱼,于是鲢鱼水煮,鲳鱼清蒸,鲫鱼熬汤……我心系庖厨,不离刀俎,挥铲抡勺,乐此不疲。妻子怀疑我这突然的变化究竟是对她好还是对孩子好。连妻子的奶奶也善意提醒:“男娃儿不要总在厨房里转,要把工作和事业搞好,很久都没见你动笔头了。”我得承认,当了儿子,当了孙子,终于要当老子了,心里是有一点莫名的兴奋的。人性的嫉妒、自私、虚伪、懒惰等等恶习,在将要出生的孩子面前纷纷丢盔弃甲,赤子的杀伤力如此巨大。
我险些把孩子当做自己的复制品和升级版,所作所为无非也是让他少点“癞疮”,甚至对他以后的规划也带有自己的理想色彩。不过理性告诉我,孩子是另一个生命,在孩子的成长上,不能奢求更不能强求。把孩子当做自己的希望和生命的延伸,事实上并不可靠。毕竟,你和孩子所拥有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你不是他的过去,他也不是你的未来。
当平静下来时,我想起了纪伯伦告诫世间父母的话:“你们的孩子并不是你们的孩子,他们是生命对自身的渴望的儿女。他们借你们而来,却不是因你们而来,尽管他们在你们身边,却并不属于你们。”
孩子
——来自吴俊江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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