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解你血液里流淌的故事吗？”—城镇化浪潮中寻根意识透视

清明好时节，寻根祭祖忙。从网络祭祀堂前孙男娣女燃烛祈祷，到洪洞大槐树下一日游客数万人，寻根像胎记一样烙在中国人的精神母体上。然而在城镇化浪潮中，一面是精神无所归属，寻根意识再起；一面则是村庄空壳、祠堂破败、祖坟荒芜，根祖地逐渐零落。“你了解你血液里流淌的故事吗？”对不少人来说，却成为一句悲情叩问。

□新华社记者刘怀丕王井怀孙亮全

血液里的故事还有人讲述吗？

“小时候在老家时，清明节要跟爷爷去上坟，一个个给祖坟添土烧纸，祭坟时爷爷会给讲一串故事，当时觉得很有意思。”在南京工作的河南人崔延庆说，烧纸前要用酒瓶口在冥纸上砸满圆圆的印记，爷爷说祖宗那时候花的是铜钱，烧了钞票，他们花不出去。

清明节前一周，崔延庆打电话特意安排在农村老家的父亲，清明节给爷爷烧纸上坟时帮他多添一锨土，今年工作忙回不去。“长年在外生活早就习惯了，不过有时候还是感觉脚下的地踩得不踏实，有漂泊感。”崔延庆说，明年打算清明节回家祭祖，给9岁的儿子讲讲崔家的故事。

山西省社会心理学会副会长郑玉光说，传统社会里中国人是聚族而居，老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会一点一滴地把家族的故事传给后代，从而保持家族记忆和家族精神的传续，后代无需去寻，根意识就深植他们潜意识中了。但是，随着社会流动加速，尤其是大规模城镇化之后，家族成员分居各地，老人和后代隔离，这种现实斩断了血液里的故事的流淌，主动寻根也变得更为必要。

“90后”的西南某大学大三学生叶子华仅知道自爷爷那一代从江西迁到广州，对家族的其他故事则一无所知。“爷爷去世早，我问爸爸，可他没回过老家几次，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叶子华说，他计划今年回一趟江西，探寻一些老家的故事。

那些承载故事的物什还在吗？

中国民俗学会副秘书长张勃说，中国人向来有慎终追远的传统，家的观念非常强烈，家谱、祠堂、祖坟等是强化家族观念和传承家族记忆的重要载体。

年届七旬的王荣铎是山东滨州王姓的家谱修订负责人，近几年经常有人找他来“对祖谱”。王荣铎说：“修家谱需要组织者有钱、有闲、有文化，现今符合这些条件的人越来越多，家谱作用也被重视起来，参与修的就多了起来。”

“来对家谱的、看大槐树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寻根意识越来越强烈了。”山西临汾洪洞大槐树寻根祭祖园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何东海说，大槐树寻根祭祖园每年大概能接待120万人，清明节最多时每天接待过8万人。

郑玉光说，民间近几年兴起了一股修家谱、建祠堂、共祭祖先的热潮，都说明中国人在重拾传统，但个别地方也出现了只重表面建设而忽视内在精神的形式化，值得警惕。

随着城镇化推进，村庄被拆迁，祠堂和祖坟消失，一些人可能面临无处寻根的尴尬。清明节，张勃在山东淄博参观了当地一个家族的祭拜活动。这个家族五年一小祭，十年一大祭，但是村庄、祠堂、祖坟等面临拆迁，很多族人忧心以后去哪里祭拜。

张勃认为，在提高物质生活水平的同时，政府和社会也应该关注人们的精神需求，在城市建设中给寻根祭祖留下空间。

家族故事要传承什么精神？

郑玉光说，个人寻根是追求归属感的过程，当寻根变成一个民族的传统，并形成修家谱、建祠堂和共祭祖先等若干固定形式，则会显现鼓励家族成员奋进、约束遵守社会道德的作用。

山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常嗣新说，家谱还可以让人找到自己的根，找到归属感。特别是对一些背井离乡在城市里打拼的年轻人来说，他们成了“精神上的个体户”，孤独地面对着陌生的社会，有一种飘萍的感觉。这时家族观念、荣耀能让他们找到自己在时空坐标中的位置，找到归属感。

张勃说，在家谱中被浓墨重彩书写的、祠堂中贡祭的肯定是对社会作出过贡献的人，这就起到了榜样作用，激励后人效仿先贤。同时，先贤在创造功业时所表现的积极精神也是后代寻根中要学习的。

常嗣新说，一些道德败坏、作奸犯科的人是没资格进家谱的，这对人们的道德和行为产生很强的约束力。同时，家谱还可以让人感受到家族的荣耀和光辉，激励家族成员积极奋斗、光耀门楣。

(新华社太原4月7日专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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