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愿 □陆 杉（德保）

阿敬不能不算孝子，十五六年前，彩电还很贵，他硬是从打工的广东扛回一台，让村里人好生羡慕。

自从有了彩电，阿敬家就特别热闹。虽然阿敬回家过年不足半个月，但他家从早到晚都挤满了人，房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全村的男女老少，每天都准时到阿敬家里看电视，他们对电视连续剧很着迷，把《英雄无悔》、《新白娘子传奇》等一集不落地看完了。大家似乎不约而同地遵守一个规矩，就是只看电视不发表意见，一来怕影响旁人，二来怕说错了别人瞧不起。当然，傻气的四年级学生阿成不怕，每集结束，他都叹息一声：“喏，‘集完\’啦！”大家听罢，轰然一笑，然后都专心地看插播广告，但阿成只背得一句“我们都爱喝XXX”，其他的广告词从来没听他复述过。

电视这玩意儿，给全村人源源不断地注入精神食粮，给穷乡僻壤展现了太多的诱惑，给单身男女多了一些崇拜的偶像，只是苦了阿敬妈。年近花甲的阿敬妈斗大的字不识半个，电视里讲的话她更是听不懂半句，怎么看也看不懂电视剧。阿敬妈私下问别人，电视里都讲啥故事，热情一点的就说，讲好人打赢坏人呢。但电视里只有帅哥美女，阿敬妈根本看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有一天，阿敬妈终于忍不住了，当着众人的面问阿敬：“敬儿呀，电视里到底讲的啥话呢？”

“讲普通话呢，妈。”阿敬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妈听不懂呢。”阿敬妈如实说。

“妈，以后我给您买一台会讲土话的电视机吧。”听阿敬搪塞自己的母亲，在场的人都哄笑起来。

可阿敬妈信了，还把这当成了一桩心愿。每到年关，阿敬妈都热切地盼阿敬快点回家，不急着给她抱回儿媳妇，就盼他扛回会讲土话的电视机。可每次都失望了，阿敬妈只当儿子忙工作，暂时把这事儿给忘了。

15年后，阿敬的儿子也读小学了，但会讲土话的电视机依然没见影子，阿敬妈有些生气了。临近大年三十，全家人共进晚餐，阿敬妈终于忍不住，带着一腔怨气问：“敬儿，你可对我不好哦。”

阿敬不知母亲话中的意思，忙问个究竟。

阿敬妈就说：“你说要给我买一台会讲土话的电视机的，怎么十五年了还没见影子呢？”

儿媳听得一头雾水，阿敬却故意用普通话对她说，那时候我是揶揄母亲的，文盲一个，她懂啥呀？

对于阿敬的话，媳妇一脸怒意，她嗔怪道：“你当初说了，就要算数。我前天赶圩的时候，碰到咱村支书，他说县里的广电网络要拉到咱村，入户只要交380元，就能让咱妈看到本县电视节目了，节目里有本县壮语新闻，也有专门讲壮语栏目。”

第二天一大早，阿敬和媳妇去镇上找到广电网络管理员，赶在年夜之前给母亲“买”了一台能讲土话的“电视机”，圆了她15年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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