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海子年黄昏年仅岁的海子怀抱一本厚厚的圣经从

怀念海子

1989年3月26日黄昏，年仅25岁的海子怀抱一本厚厚的《圣经》，从容地躺在山海关冰冷的铁轨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疾驰而来的列车……列车呼啸而过，溅起的血花，成为书写在北中国大地上最后一句崇高的诗行。每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有不少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吟诵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今年的3月26日，是海子的第27个祭日，27年之后，我们依然能听到一个理想主义者在一个意义破碎的时代发出的歌哭和绝唱，那是理想主义的一曲挽歌，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1977年，15岁的查海生离开了安徽省高河镇查湾村，进入北大学习，在美丽的象牙塔里，他开始写诗，开始构筑他理想中的世外桃源。天才都是孤独的，海子也是一个孤独的灵魂，是那种与生俱来的类似于秋水般深刻的孤独，“你说你孤独/就像很久以前/长星照耀十三个州府/的那种孤独……”正如茨威格所说的那样：“回归和向上是他心灵追求的唯一方向，他从不渴望进入生活，只想超越生活。”他是一个活在童话世界里的诗人，在那个世界里，他固执的守望着自己理想中的精神家园，孤独地在精神领域上做着最高层次的追求。他曾经爱过四个女孩子，但每一次的结局都是一场灾难，“荒凉的山冈上站着四姐妹/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就如梵高钟情于向日葵一样，他对麦子倾注了无比的热情，为麦子写下了美丽得让人伤心的诗句，“泉水白白流淌/花朵为谁开放/是这样美丽负伤的麦子/吐着芳香/站在山冈上。”海子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漠视物质而把精神上的愉悦放在第一位，他一直在寻找理想中的世外桃源，但现实却很残酷，于是他转而开始深情地歌颂死亡，“我请求熄灭/生铁的光，爱人的光和阳光/我请求下雨/我请求/在夜里死去。”海子很喜欢兰波的诗句：“生活在别处。”是的，海子一直在寻找，寻找别样的生活，然而，他的寻找却只是一个美丽的梦。海子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无法接受一个完全物化时代的到来，而在上世纪80年代的最后一个春天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热内说：“天才，是绝望中的自恃。”诗歌这种文体，其美学高度早已超出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诗人所看到的，是一种纯粹的美，而在现实社会中，这种美却无法找到。在意义破碎的贫困时代，作为理想主义者的海子孤独地行走在极度苍凉贫瘠的旷野和大地上，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中寻找理想中的精神家园。然而，他的追求却只能属于幻梦，当桃花源般的理想破灭之时，他决然地选择了逃离。西北有神州认为：“与其说是单调而枯燥的生活害了海子，不如说是他所热爱的哲学害了他……他迷思在了思想的丛林里。”海子读了大量的哲学著作，从叔本华到尼采，从海德格尔到齐克果……按照海德格尔的理论，世界本身是无意义的，但诗人却在现实生活中寻找生命的意义所在，他们试图通过写诗来完成对人生意义的创建；作为理想主义者的海子也因此站到了一个没有信念依恃的危险边缘，用歌德的话来说，“谁站在这样的边缘，就得自杀或者发疯，除此而外，别无出路。”“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人去如风吹，命灭如烟散，海子走了，他远去的背影在旷野中越来越遥远。他终将被我们这个时代所遗忘。他的躯壳早已灰飞烟灭，但他的文字和灵魂却洗尽铅华、万古长存。当海子的旗帜降下的时候，一个时代结束了。“诗人海子的死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之一。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将越来越清楚地看到，1989年3月26日黄昏，我们失去了一位多么珍贵的朋友。失去了一位真正的朋友意味着失去了一个伟大的灵感，失去了一个回声。”我们相信，在肉身被飞驰的车轮碾碎的一刹那，海子看到了美的极致，诚如西川所言：“这个渴望飞翔的人注定要死于大地。但谁能肯定海子的死不是另一种飞翔，从而摆脱漫长的黑夜、根深蒂固的灵魂之苦，呼应黎明中弥赛亚洪亮的召唤？”

“海子最后极富命运感的诗篇是他全部成就中重要的一部分。他独特地体验到了“黑夜从大地上升起/遮住了光明的天空/丰收后荒凉的大地/黑夜从你的内部上升”。现在，当我接触到这些诗句时，我深为这些抵达元素的诗句所震撼，深知这就是真正的诗歌。如果说海子生前还不算广为人知或者广为众人所理解，那么现在，他已经不必再讲他的诗歌“不变铅字变羊皮”的话，因为他的诗歌将流动在我们的血液里。”

当年少的轻狂渐渐的被当下世俗化的生活打磨的极端冷漠的时候，我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隅还能依然为纯真而感动，为那些诗意的光芒而热泪盈眶。诗人走了27年了，尽管我们已经习惯了遗忘，尽管27度光阴的流年足以带走任何曾感动过我们青春岁月的东西，但我们的内心依然因为他的离去寂寞和疼痛、诗意而孤独。

海子诗选

亚洲铜，亚洲铜

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死在这里

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亚洲铜，亚洲铜

爱怀疑和爱飞翔的鸟，淹没一切的是海水

你的主人却是青草，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

——处女作《亚洲铜》节选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只身打马过草原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九月》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以梦为马》节选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一层层白云覆盖着我踩在青草上感到自己是彻底干静的黑土块活在这珍贵的人间泥土高溅扑打面颊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活在珍贵的人间》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青稞只属于自己一切都在生长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日记》节选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节选荒凉的山冈上站着四姐妹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空气中的一棵麦子高举到我的头顶我身在这荒凉的山冈怀念我空空的房间，落满灰尘

——《四姐妹》节选

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遗作《春天，十个海子》节选

阅读《以梦为马：海子经典诗选》，你总能读到麦地、大海、村庄、鲜花、天空、太阳等清新的字眼，“每一个接近他的人，每一个诵读过他的诗篇的人，都能从他身上嗅到四季的轮转、风吹的方向和麦子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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