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时节,我想起了牛。在我灵魂深处,对牛有着敬重之情。
在我国中原地区,有蒸馒头、做春牛、迎春分的习俗。我很喜欢牛,小的时候,很多日子都是在乡下度过的,接触最多的动物就是牛。外祖父家院落外东北角不远处就是生产队的牛棚,牛群在悠闲地吃草、反刍,小牛犊在吃奶、玩耍。那里也是孩子们的乐园,三五成群地对小牛犊追逐、围剿,直到它们蹦蹦跳跳钻进妈妈的肚皮底下,一帮孩子们才肯歇脚。间或我们还会偷一把豆料撒进牛槽,引得牛们挤挨着来跟我们套近乎。
耕田犁地是乡村里的一场战役,牛群绝对是冲锋的主力。每当春耕时节,太阳还在村东树丛中睡眼惺忪的时候,牛群早已排成一个个方队出征了。它们三头一排,三四排一个纵队,不疾不徐地从村中的土路上走过,像是在接受检阅,而它们的身后,永远是“叽叽嘎嘎”响着的双轮双铧犁,或是架着条耙“吭吭”作响的拖车。农夫的鞭杆很短,鞭梢却奇长。他们抡着膀子只要一挥,空中便炸响了向大地宣战的礼炮,吓得欢送的狗们一溜烟逃回家中。
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牛群来回穿梭,身上的绳索绷得笔直,牛梭几近嵌进肉中。身后的犁铧掀起了泥土的波浪,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潮湿的气息。这时候我们那帮孩子,背着粪箕、挎着篮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浪中追逐,争抢秋收刨落下的白薯。那些白薯有的虽说已经腐烂,有的还裹着白毛,但那是农民上好的口粮!
牛是出死力的壮士,忠诚、无畏,认准的目标义无反顾。车辆陷在了泥水里,马儿不会再拉,只会在原地活蹦乱跳、咴咴狂嘶。这时农民就会想起牛,牵来牛,只要一上套,看吧,牛就会两眼亮如车灯,一声不吭、奋勇向前,哪怕把牛绳拉断,至死不回头。那是怎样一幅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壮观图画,牛群在用意志和大地拔河。然而没有人会注意,憨厚的牛之间也会来点幽默。犁田耙地时,它们会用鼓一样圆圆的肚皮,你挤我,我扛你,传递着无言的挑逗,或你舔一下我的脸,我舔下你的脖,表示一下亲热,就是仅有的一星点乐趣,农夫也很吝啬,他们会抡起鞭子一顿猛抽,边抽边骂,在农民的骨子里,劳作永远应该一本正经。
在我的记忆底片上,耙地是乡村最美的景。由于拉耙已不像拉犁那么沉重,牛群步履似乎也有了点放松,农夫也不用跟在牛后扶犁,而是弓步站在耙上打起乐乐。那乐乐的词就一个字:了——了——了了——!那是内心纯情的抒发,是对丰收的无限企盼。它高亢像海轮起航时的汽笛,婉转若清谷的回音,浑厚如古寺的钟鸣,激越如同林海的涛声,在田野上空滚动、回荡。乐声感染了牛,它们更加敏捷地走着,皮鞭倒成了农夫手中的装饰。这时笔直的犁痕耙印就成了一道道粗犷的曲谱,耕牛就成了曲谱上游动的音符。一盘耙唱,七八盘和,于是田野里奏起了和弦,那是天底下最受听的曲。
耕田犁地休息的空隙,农民会卸下牛梭,解开牛的肚带,让那些无言的帮手得到一点休闲。不拉犁的牛还是没有得到彻底意义上的休息,它们或是抓紧反刍,为下一轮劳作积蓄些力量;或是匆忙啃几口路边的青草,填一下本来就不饱的肚皮。这时可恶的苍蝇、牛虻就来捣乱了,它们在牛的脖子上、脊背上、肚皮上甚至眼睑上,狠叮猛咬,牛只能痛苦的抽搐着肌肉,或无助地摇动着尾巴,驱赶着那些害牛也害人的虫豸。
很多年没有看到牛耕田犁地了,每逢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我总是极目眺望,侧耳静听。可我看到的是拖拉机冒着黑烟突突奔走,听到的是马达的隆隆轰鸣,那是工业时代、后工业时代的农耕图。牛在东部发达地区似乎已经完成了耕田犁地的历史使命,但是,我分明在黄河岸边看到了镇河的牛,在颐和园里看到了护桥的牛,它们永远雄踞大雅之堂。牛的那种吃苦耐劳、坚忍不拔、忍辱负重、无私奉献精神永远不会退出我们的文化历史舞台。牛的精神就是我们民族精神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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