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村庄常见的搪瓷物件,一是搪瓷脸盆,再就是搪瓷口杯。搪瓷脸盆色泽鲜艳,盆内白底上大多印上红鲤鱼红双喜红牡丹一类的喜庆图画,盆外是一圈祥云或枝叶的彩色花纹,光滑洁净,看着就喜气。不过,在很多家庭还是用黑而粗糙的宽口瓦钵洗脸的年代,搪瓷脸盆在乡间也还是件奢侈品,多是娶亲嫁女时的嫁妆。在水井边端着崭新搪瓷脸盆洗衣洗菜的,不用说,大多数是新娘子。
搪瓷口杯则普遍多了,这原由不用说也知道,相比搪瓷脸盆,价格要便宜很多。
那个年代,把搪瓷杯当做奖品,恐怕是全中国上下各行各业的通例。其时,我正上小学,考试打百分差不多是我的专利。每个学期放假时,学校在礼堂集合颁奖。台下是黑压压站着纵队的学生,台上桌子放着一沓奖状,还有本子、水笔、毛巾、文具盒和搪瓷杯之类的奖品。这些奖状和奖品,最终总有一份经由学校领导的手,交到我这个早已心潮澎湃的好学生手中。那些年,我家门口的屋墙上贴满了一排排大大小小的奖状,家里也有几只写着一个奖字的或大或小的搪瓷杯,我的父母为此感到很是荣光。
搪瓷杯在我们家,主要承担以下几项任务。
喝茶。我们家的人,除父亲外,都爱喝茶。一年365天,天天都要泡茶喝。茶叶是母亲自采自制的大叶土茶,泡的茶水呈酱紫色。夏日里,母亲要泡一大瓦钵茶凉着,谁渴了,进屋拿搪瓷杯舀一杯,咕嘟咕嘟灌进肚里。在寒冬,母亲常用一只大搪瓷杯在灶火上熬茶,热气直冒,茶水几乎成了黑色,喝起来,苦得咂舌。那只搪瓷杯,长久地烟熏火燎,黑雷公一般,几乎难辨原来的面目。
温酒。父亲不爱喝茶,但爱喝酒。一日三餐,餐餐不离酒。酒是自家酿造的红薯烧酒。母亲对父亲的喝酒有严格规定,不许多喝,一餐就一酒盅子。来了客人,过年过节,这规矩就会被打破,父亲会笑眯眯地给自己再增加一酒盅两酒盅也说不定,总之是喝得很开心的样子。冬天里酒冷,父亲用一只小搪瓷杯舀了酒,先放在红彤彤的柴火子上温热。一晃荡,酒在杯子里烫得吱吱叫,香气弥漫。
装菜。村里有红白事,主家会邀请村里人去吃饭。一家一般去一个人,约定成俗。那时家家户户都有几个孩子,做父母的又如何舍得把那些好菜吃下去?每到这时,去吃的人都会从自家带上一个大碗,或者一个大搪瓷杯。每上一碗菜,八仙桌上的人大部分平均分了,各自装进自带的大碗或搪瓷杯。曾经很多个这样的晚上,当父母端着一大搪瓷杯满满的收获回到家,我们姐弟都吃得津津有味。
于我而言,搪瓷杯更是适合装泥鳅鱼虾的容器。小时候我喜欢捉泥鳅,提着搪瓷杯下了水田,总会有不小的收获。春夏间,山上的覆盆子红得灿烂,一树一树,看着就诱人。我们也常常是端着搪瓷杯去摘,吃得手脸衣服都是红色的汁水。
搪瓷杯不经得起碰,掉地上磕一下,一块瓷就缺了,露出黑色的铁质。尤其是杯子的底部,最容易磕破。久了,磕破的地方生了红锈,慢慢就成了一个洞,漏水。我的母亲就扯一团棉花,一头拧尖了,穿过洞眼,扯紧,又能用上很久。有时破洞实在太大,来了补锅的师傅,拿去补上一个乌黑粗粝的铁补子。
我曾拿一个底部破了洞的大搪瓷杯打绿豆芽。浸泡了豆子,装在搪瓷杯里,上面用稻草捂上。每天早中晚,按时到水井边淋水。提起杯子,水一线一线从洞眼里射出来,仿佛撒尿。渐渐地,豆子脱了壳,生了根,出了芽,越长越高。直到有一天,嫩绿绿的豆芽高出了杯口,拔出来,一根根修长,白亮,能给母亲炒一碗香喷喷的豆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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