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缓缓吹过,大地春光融融。清明那场小雨打湿了地皮,烟雨、微风、杨柳相依相偎。我随着乡音回到了故乡,俯身尽情鸟瞰哺育着我的那一片山水。在家乡祥和的土地上,我贪婪地眺望着四方,尤其站在父亲的坟前,往日的疲乏瞬间荡然无存。无所谓的过往,无所谓的郁结,无所谓的匆匆与绵长。恍惚中,父亲当年离开我们那时刻的情景,浮现我的脑海——1993年5月2日,这一天一场意外的事故,让父亲等不及我急切的呼唤,来不及给我们再嘱咐一句话或者哪怕是给一声叹息就匆匆忙忙离开了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们。第二天出殡,久旱了的山村,雨却一直下个不停。乡亲们不得不冒着纷纷细雨将父亲抬到山上。在风雨中,我含着泪水目送父亲的棺材渐渐远去……父亲走了,世界上最疼我的人走了。记得那时刻我精神彻底崩溃,头脑里一片空白,自己如同天地之间的“余舟一芥”,无边无际无着落。
清明时节的今天,我在这里望着四周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和远去的河水木然着,目送父亲去远方的那一瞬间历历在目。然而,在我的一生中,父亲一次又一次地目送我走上人生道路的情景也是让我如此地刻骨铭心——
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偷了邻居的钱后自己害怕地将钱塞进墙缝时被父亲看到。那时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只问我有什么感觉?我说,我对自己好失望的。父亲让我哭了一会儿,拍着我的肩膀说:“孩子,以后不要再让自己失望了。”然后目送着我将钱拿去还给邻居……
1972年9月,刚满12岁的我就要离开本屯小学到十里外的大队中学就读了。这就意味着我不仅要紧张地学习功课,而且还要离开温暖的家里、离开我一贯依靠着的父母而独立生活。当时,我感到眼前困难重重,黯然无光,不知道如何做好。离家的前夜,父亲和我长谈并帮我收拾了行装和清点要带去的书,一个夜晚给我的尽是鼓励的话。第二天天一亮,吃过早餐后,父亲挑上我的那只小木箱,走了一个钟头左右的山路,把我送到了大队初中。当我和同学、伙伴们一起高高兴兴走进校园时,我无意中回头一看,猛然看到的是朝阳下站着的父亲,在那里正深情地目送着我走进校园……
1976年7月,我从阳圩公社中学高中毕业回家当社员。夏天早晨的田野,雾气缭绕。已收割了的稻田里早已人声鼎沸。叔叔、大哥们在生产队长的精心安排下,犁、耙的纷忙有序。在一块田垄上,父亲正教我犁田。我正按犁地的那一套一犁接着一犁犁过去。老牛还算听话,在我吆喝下,不紧不慢地拉着犁头。
“错了,孩子。”父亲说了一句。
“错了,您教我犁地不正是这样吗?”
“是的,旱地是这样犁的。但犁水田不同,犁地是一道接着一道犁过去。而犁田则是左一道犁翻过去,回头右一道犁翻过来,然后再犁这两道中间的一道,这样后面的耙田才容易。一件事有一件事的道理,一件事有一件事的做法,各有不同。所以做每件事都要认真地了解它的缘由,与别的有什么不同,尤其是那些相似的事情之间有什么不同。”父亲一边说着,一边目送着我一行过来一行过去地练着犁田……
1977年是恢复全国高考的第一年。一是因为恢复全国高考第一年,二是由于是春季招生而轰动全国,连我们那偏僻的山村都沸腾了。
“爸爸,我想参加今年的高考。”当了社员不长时间的我给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
“考,孩子,为什么不去考?”旧社会读过私塾、新社会上过夜校的父亲兴奋地搭着我的话。
“走!”路程很远,又是步行,带上行李、米,父亲在天没亮时就带着我挑担上路了。天很暗,父亲点亮了一束火把,还在担子上带上了一束火把以备续用,父亲拿着火把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天亮了,我们终于走到阳圩公社中学考点。开考的钟声响起了,当我在教室门口猛回头的那一瞬间,只看到父亲站在那里目送着我走进考场……
山村里的人们还处在欢度春节的喜悦之中。那天,父亲从大队回来刚刚进家,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东西,大声叫着:“孩子,考上了,考上了。”我手捧着录取通知书,眼泪不争气地流着,眼前老是晃动着父亲目送我走进考场的情景……
是啊,在人生的道路上,父母给我们的目送何止这些!当我们每每要迈出人生关键的一步时,父母给我们送上的是鼓励的目送;当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取得哪怕是一点点的进步时,父母给我们送上的还是鼓励的目送;当我们在人生道路上碰到艰难险阻时,父母给我们送上的更是鼓励的目送,给我们送上的更是勇气!父母的一生,他们看到的永远是儿女们的背影,无论是平常的日子还是离乱的年代,父母——我们的撑伞人往往都是艰难、委屈着自己而大爱着儿女……
一阵微风吹过,扬起地上那堆刚才与爆竹一起烧下的纸灰,我一霎那黯然神伤。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在低声地轻唱着——“又是清明雨,折菊寄到你身旁……”空荡荡的山野里,亲近而遥远的歌声像是那一串散落了的、珍藏许久的珍珠。刹那间,父亲、先人们往日的话语仿佛在我的耳边回响。这,难道是来自天堂的叮咛?我盯着坟前那张霉烂了一边的父亲相片,好想好想要把自己满腹辛酸和委屈告诉父亲,可在那里只见父亲宽厚而亲切地看着我,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从我的胸口弥漫开来,我的泪水又一次奔涌而出……时间过得很久很久了,在清明时节暖风里我还在那里不停地凝望着父亲的坟茔。四顾茫茫,唯有目送啊!在清明时节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与父亲、先人在阴阳两界短暂相聚之后,我又要目送父亲回到大地,又要目送先人们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让父亲和我的先人们在那边看朝起朝落,在那边看青鸽飞过、白鹭停歇,在那边的山花烂漫里看看啼血的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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