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痛父亲走得太急。2005年6月24日,那是阎王爷决定让父亲留下儿女自己去死的日子,医院一张CT片宣告了父亲的“肺癌晚期”,如晴天霹雳把全家人击倒了,随即便开始了各式各样的治疗日程,父亲忍受着残酷的穿刺化疗,却一天天病情恶化。陪着父亲走进医院,抬着父亲走出医院,我逐渐看清了“癌”字的狰狞面目,病字头下三张血盆大口呈品字形全方位笼罩,疯狂吞噬着生命的大山,一切治疗近乎徒劳。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父亲非常怕死,此前身体一直健康,好像吊针都没打过,根本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临终前一刻还喊着“我不想死,我想活”,那声音是父亲生命的绝唱,也是儿女最揪心的痛。现在想来,父亲那时还没有做好最后的准备。
二痛父亲一生太苦。父亲出生在贫苦的家庭,从小过着吃不饱饭的日子,靠给学校打钟上完五年小学,十几岁被拉去侍候国民党军官,扛枪、拉马、挑水、倒便盆,干着又脏又累的活,还承受着随时丢掉性命的威胁,在恐惧中长大,一生胆小怕事,习惯夹着尾巴做人。新中国成立后参加工作,先在村里教书,饱受六腊月之苦,1957年被打成右派,“文革”期间多次受批判。生活的贫穷和政治上的打击压得父亲一辈子直不起腰,喘不过气,从来不会尽情尽兴地释放个性,挥洒自己的人生。父亲一生安贫乐道,即使在揭不开锅的时候也不占别人一分钱便宜,他曾在人事部门负责办理知青回京调动手续,常常为了退还一斤水果糖而追下几层楼。我上学时候最羡慕他文件柜里的稿纸,却从来不敢偷拿一张,每到开学,他都亲自到街上买好白纸给我装订成作业本。与毕生追逐名利的人相比,父亲一辈子生活是凄苦的,心地是善良的,他的人生是没有污点的。
三痛母亲悲伤。父亲离世,最痛的人是母亲。父亲查出肺癌,我们没有告诉母亲,却被她敏感地判断到了。在医院,我们姊妹一伙没有人耐得过母亲的辛苦,七十二个日夜,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父亲,直到父亲下葬后,她才像泄了气的皮球沉睡不醒,随后便是一段杜鹃啼血老妇泪的日子。母亲的一生更苦,十四岁做童养媳,为家庭操劳了一辈子,她和父亲像是一对惨淡经营的搭档,各自在温饱线上挣扎,很少享受到夫妻间的恩爱与欢乐,直到父亲退休后俩人才在一起度过了十余年比较轻松的生活。送走父亲的时间不长,母亲便坐上了轮椅,几十年饱经风霜,使她患上了严重的类风湿,仍然长年照顾另一个在轮椅上四十年的长女,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抱怨命运的话。我姐姐十八岁负伤瘫痪至今四十年,母亲从四十四岁到八十四岁,长年累月照顾姐姐,用自己的生命创造了医学的神话,避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现在姐姐已成了儿孙绕膝的奶奶,母亲仍在尽自己所能为她操心。如今,母亲的身体已弯曲地快成句号了,但性格仍然刚强不阿,耳朵失聪却说话声音洪亮,让人感觉有气吞山河、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事实上,父亲走后十多年来,母亲已默默地打点好自己的行头,随时准备去另一个世界陪伴父亲。
四痛父子悲情。一般来说,父亲是儿子生命中的第一个偶像,但儿子的成长往往伴随着偶像的倒塌,在这个过程中,父亲受伤最重。我小时候,父亲在外工作回家很少,每年不过十天半月,他全身心考虑的是全家九口人的生存和生活问题,根本没有精力营造和享受天伦之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地我和父亲不一致的东西多了,沟通理解的少了,相互之间有了心理障碍了,一年到头说的话很少。现在我和我儿子相处的情况要好的多了,但也面临一些尴尬,有无奈,有心痛,也有企盼,但我相信这只是一个过程,现在的父子之情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养育报恩,有许多不同的观点与价值取向,需要一颗超级包容的心。回想起我第一次抓住父亲手的时候,他的手已肿得扎不进吊针了,第一次为他捶背的时候,他的肺已不能呼吸,父亲流干最后一滴血的时候,才是儿子流第一滴泪的时候,这是自然规律,不能讲公平。生命本是一个轮回,大凡人人都经历由子到父的更替,都拥有伟大的父爱,都为子女操劳终生,又终生享受着血浓于水的父子真情。(贺亚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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