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衣带渐宽终不悔（五）

□文云渚

陈谦十分愤怒：“这一看就是剪的！不是讹人吗？”

前两天，外省才出了事，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在家里被病人捅了三十多刀，生命垂危，现在还在抢救！现在连他们这样的小县城的医院也摊上这种事了！

明明一腔热血在救死扶伤，却被人泼了一身的脏水！

初夏的晴天，中午明明很热，但方梓源却感到森森的寒气，把他整个人都冻住了。

现在医患之间，太多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站在了患者那一头，弄得医生成了原罪。治病救人的大夫，一边忙着救死扶伤，一边得担心被诽谤被打甚至被杀！

很多年前就不是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良久，方梓源才喃喃地说：“我没打人，我当时就想着怎么抢救患儿。我没想那么多！”

汪宏光以前吃过亏，叮嘱：“怕会有暗访，谁来问都得慎重表态。明着来采访，我来挡一挡。”

陈谦也说：“小方，你先回家休息。万一家属找了一堆人来堵你，可怎么好！”

汪宏光叹口气：“要是家属有心闹，小方躲得掉啊？到时候，他们找不到人，就该说小方是心虚，不敢面对了！一顶顶帽子扣下来！闹大了，有小方受的！小方，你先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详细地写下来。”

医生的名声很要紧。方梓源还那么年轻，又肯钻研医术，是个好苗子，要是叫医闹坏了他的名声，可就是毁了他一辈子了！

方梓源将昨晚的情形在脑子里来来回回过了几遍：“我没有出错。抢救病历也不会有错的！”

那种情况下，他一切都以抢救患儿为先，忙得恨不得一个人能分成两瓣来用，哪有太多的心思去顾及其他！

汪宏光信方梓源，但是他信没有用，关键是怎么把这事情解决掉。现在那患儿还在ICU里，要是那个视频真是家属放到网上的，八成是为了搞点钱。毕竟，在ICU住着，每天的医疗费可不少。

从医二十年，汪宏光见得太多。一开始，绝大部分家属都会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救自己的亲人。但医到后来，看着日益增长的账单，很多人慢慢就打退堂鼓。

很多时候，治不好，并不是因为医学上的不可能，而是因为代价太高，高到千千万万普通人家根本就负担不起。

有钱不能医好所有的病，但是没有钱，所有的病都医不好。

这种消息，总是传得飞快。调解办联系了论坛，删了原帖，可视频已经被人传到朋友圈。不到一个小时，这视频就在本地的朋友圈里刷屏了，而且还有往外扩散的趋势。

患儿的家属没等在ICU外。调解办的人兵分两路，一组人赶往患儿的家中，另外一组留在医院。调解办的钱馨打病历上患儿家属留下的电话，可打了几十个，对方都不肯接。

事情棘手了！

方梓源很快就写好了情况说明，又仔细地检查了几遍，这才在右下角签上了名。

汪宏光拿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来回看了几遍，确定没有漏洞，这才站起来：“我去送！看看情况怎么样了！再去黄院长那里！”

他不去盯着不放心。黄院长那里，他也得去一趟。

方梓源说：“汪主任，谢谢啊。以前，遇到类似的情况，医院会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的答案……

汪宏光顿了顿，才说：“小方，你没有做错！如果是我，在同样的情况下，也做不到更好。”

陈谦火气上来：“汪主任，您一定要为小方据理力争！不能含糊过去！”

汪宏光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汪宏光就回来了，脸色不好看：“黄院长不在，电话也没接。调解办的人说，到现在都没找到患者家属！”

陈谦怒了，重重地拍了桌子：“不可能！这都快两个小时了！他们干什么去了！事不关他们，他们是不是就随便糊弄一下！到时候再把小方推出去背锅！再赔点钱了事！”

方梓源霍然站起：“别说了！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他这话说出口，大家都沉默了，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方梓源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想摸烟盒，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来，他早就把烟戒了，十年前在认识了赵书萌后就戒了。

从门诊下来的孙元格拎了个大袋子进来，打破了沉闷：“你们都没吃吧！一起吃吧！”他收到了陈谦的短信，知道始末，从大袋子里一一拿出四份盒饭，“刚打来的，还热乎着呢！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样也得吃饭！来来来，大家一起吃！”

陈谦立即响应，拉着方梓源坐下，把一份盒饭放到他跟前，又塞了一双筷子过去：“先吃饭再说吧！”

汪宏光也捧起饭盒，故作轻松地笑笑：“一起吃，一起吃！”

方梓源“嗯”了一声。他心情不好，食不知味，慢慢地数着饭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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