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同光
我三岁丧父,那年母亲二十七岁,俺娘俩相依为命几十年,她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直到九十二岁那年寿终正寝。母亲的去世,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悲痛。母亲在世时,不能说我不孝顺,从生活上和精神上,我尽了赡养之责。但有一些事,有意无意间对母亲造成的痛苦甚至伤害,我也记忆犹新,那是永远抹不去的。
母亲五十三岁那年,咽喉部位得了一种病,乡间叫重舌子或闷糊气,我也不大懂,大概是咽喉炎一类的病症吧。她听说江苏丰县城北30余里的师寨有一个中医会治这种病,让我带她去看。那时候各方面条件很差,我只能用自行车带她去。这地方离我家一百余里,我的车后座上捆着烧柴、米面、衣物什么的,为的是她自己在旅店起火做饭。母亲只好坐在自行车大梁上。有自来水管粗细的大梁上,尽管绑了些布,路不好走,颠簸了五六个小时,下了车,母亲就不会走了,她告诉我臀部起了泡。第二天在小医院看着医生给母亲用长长的针扎了一次咽喉部位,出了不少血,也没怎么照顾她,就回学校上班了,把母亲一人留在陌生的乡间小旅店里,一住十几天。她自己做饭吃,自己去医院扎针。我那时每月38元的工资,两个孩子,连我共6口人,生活十分拮据,当时交通又极不方便,再高的要求就达不到了。过了十几天,按照我们分别时约定的时间,我去接母亲来我工作的单位休养几天。又是一百多里路,又是坐自行车大梁。可怜的母亲,回到我的住地,睡了两三天,才能慢慢下床走路,臀部老伤连新伤,溃烂了几处。我买了药膏,十几天后,才慢慢好了。
凑一个星期天,我把母亲送回老家去。家里小孩小,离不开她。又是170余里,又是坐自行车大梁。现在想起来,我真替母亲难受。回家那天,我赶在学生上操前带母亲出了校门。谁知过东堤时,自行车胎撒了气,我们只得走回来。这时已离校三里路。母亲自幼裹脚,一走三晃,走得很慢。我急着回去补胎修车,光想让母亲走快一点儿,眉头皱着,嘴里哼唧着:“你就不能走快一点儿?”母亲只是笑笑,也不说话。你想,当时她老人家心里啥滋味?想走快能行吗?儿子又在催,就尽力走快,脚会不疼?我当时不理解呀,拿年轻人的心去要求她老人家,不是残忍是什么?别说这次走路,就是平时一些小事,我也不理解母亲。就说坐板凳吧,母亲总是往下猛一坐,既不安全又摔得腚疼,当时我就不理解。现在我早就体会到了。因为我早已到了母亲那时的情况,矮板凳坐不下去,勉强坐下,也起不来,高一些的板凳也只好猛一坐了。
补好车胎,再踏征程。走到丰县城西,有一段沙土路,我一不小心连人带车摔倒在路边。只听母亲“哎呀”一声。我赶忙爬起来,费劲巴力地把母亲扶起,问摔伤了吗?母亲为了安慰我,说:“没有事。”我扶起车子,又慢慢赶路,到家已天黑了。母亲下了车,一只胳膊不能动,我一看已肿得发亮,就赶快去找人捋。人家说右臂的一根骨头摔断了。我两眼含泪,我对不起你呀,母亲。捋好,用夹板夹上。母亲在家休养,我仍得回校上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好了。
母亲一直还比较健康,到了91岁那年春天,得了脑萎缩。开始胡言乱语,后来就失语了。我和老伴儿及孩子们轮流值班照顾。这时的母亲好像有许多话要说,时刻想与我们亲热。你一去看她,她就艰难地伸出手,摸你的脸,你的头,还像小时候一样。但再也听不到她说话了。我后悔平时疲于奔命,连陪母亲说话的机会也不多,到了这一步,后悔莫及了。就说吃饭,这时她已不能自己吃,得喂她,想吃什么,吃多少,无人知道,也无法去问,只好揣摩着去做了。某种饭菜,她想吃吗?吃够了吗?都不得而知了。可怜的母亲,不会说了,什么都晚了,怎么让儿子孙子去疼她呢!
我写以上文字,就想告诉为人子孙的人,要在老人能享受生活时,尽量满足他们,不要等老人不能享受或去世后留下遗憾,再去感叹。年轻人要多为年长者着想,理解他们,体贴他们,包容他们……
愿我这抹不去的记忆,能给后生以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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