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竹时光的脚步临近戊戌狗年门槛,前不久拜读张志春的《春节旧事》,文中说春节的各种仪式内容,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次忘却,唯有起始仪式穿新衣部分残留于心。沉寂在我记忆深井关于“一脚蹬”棉鞋的旧事,又浮出水面。
“一脚蹬”棉鞋,在40多年前老家沂蒙山区的农村,男女老少都穿,算得上是最普通、最普遍的棉鞋。因为,这种式样的鞋做工相对简单,款式也算不上难看。大概得用袼褙剪成鞋帮,里子下放一层棉絮,袼褙外的棉鞋面选面料好点的布,用暗线对缝缝实,再在隆起的脊背上用明线横穿,盖住表、里的茬口。尔后与鞋底缝合,手巧的妇女还在鞋面上绣上点祥云,或做两对鞋扣作点缀。这种棉鞋,一律口大,且多是越穿越松,洗刷次数多了还极易软榻,但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甭管大人小孩在过年时,能穿双这样的棉鞋,也是殷实人家所为。
印象中,那时我也就十来岁出头。那天,是除夕的午后,我在本门大叔家玩耍,突然间大婶叫着我的乳名,问你二哥刚替下来一双棉鞋,你愿意穿吗?虽说还没见到棉鞋什么样子,也不知它的大小,我却赶忙应下说“穿、穿”,仿佛说慢了怕大婶改变了主意。不一会,大婶拿出她说的那双“一脚蹬”棉鞋,鞋内垫着许多老玉米皮子,外表有些地方已脱碎。虽说是双旧棉鞋,我心里却高兴万分,蹲下身立刻把它穿在脚上,并拎着换下来那双单布旧鞋,朝家方向飞奔。
老宅与大叔家东西两院,一墙之隔的距离,走村里的街道需经过前街,七拐八折得走个半个“工”字型,若跑着步也就几分钟的事,但我与二哥到双方家玩耍大都翻墙为之。由于沉浸在穿上棉鞋过年的幸福时光,更是少不更事,完全没有考虑老人的感受,回家后先是跑到母亲的床前,告诉她大婶给我的棉鞋,并抬高两脚让母亲看看棉鞋的样子,因为屋里光线昏暗,没有看清母亲的表情,只是听到她说有这鞋就不脚冷了,并嘱咐我爱惜着穿。年长后,有时候反思自己对母亲的不孝,我觉着向她显摆那双“一脚蹬”棉鞋就是其中罪状之一。
刘禹锡《元日感怀》中,描述过年的情景:燎火委虚烬,儿童炫彩衣。老家的父辈们,大都没有进过学堂,自然对春节服饰说不上个子丑寅卯来,可过年穿新衣的传统,却是由来已久,但凡条件允许的家庭,总会穷尽手段给孩子置办一件新衣或置办个小件或鞋或帽,穿着喜庆。在我儿时,家中人口多,整劳力少,且母亲因病常年卧床不起,挣不到工分,到年底生产队里算账时,大多是倒欠着,过年姊妹中谁换件新衣裳,在家里可是件大事、难事。
生命的狂欢时刻需要衣饰的辅助,需要形式上的仪典,才能推出意念中的崇高。随着节日的来临,生活的常规被打破了。于是乎,强调以第一次穿着来迎接大年就有了特别的价值。它让人们在春秋寒暑的轮回中,象征性地回到可以重新开始的原初,汲取新的生命力量,从而获得生命内存与外貌全盘刷新式的变化。不知道,那双儿时的“一脚蹬”旧棉鞋,能使我成为春节期间被关注与赞扬的角色没有?也不知道,在少年的时光里,它是否给我带来新的起色与好运没有?可我敢说,那双“一脚蹬”旧棉鞋一定是给予我身体的温暖,是天地初始时分的期许。现在来看,它给予我更多的是心灵的慰藉、是感受给予者心灵的善良与生活的美好。
前两年,在县城工作生活的本族一次家庭大聚会上,我给大婶敬酒时,提起那双“一脚蹬”棉鞋的往事,她一脸茫然说,早忘了!闻之,我先是惊愕。后又想,之所以大婶一家和睦、殷实,子女个个官旺财亨,想必是她乐意助人且又不挂在心上的结果之一。著名电视主持人陈鲁豫孩提时对自己只有一双鞋,曾对妈妈产生不满与怨言,在跟妈妈上街时发现一个失去双腿的青年,她才认识到自己能穿上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庆幸,自己在儿时遇到了大婶,她给予我“一脚蹬”棉鞋的过往,使我在人生的旅途上,没把贫穷带来的自卑、怨恨装在心底;更是感激那个时代,让我过年拥有一双棉鞋,在那段寒冷的日子里,有了憧憬幸福未来的理由。
对于他人,特别是在物质极大丰富的当下,谁家过年不“贺节纷纷衣帽鲜”?!当然,我亦是如此。……或许因曾经的体味而增益质感,“一脚蹬”旧棉鞋有着故事般的桥段,把它记下来,而不只是一般意义上连缀。如今,时过半百,仍镂刻在心。
野人怀土,小草恋山。大年的到来,儿时除夕“一脚蹬”旧事,又令我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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