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被拒,重走幸福路

□汪晓平

好几年前时候,丈夫和我刚刚恋爱结婚不久。没想到婚后头三年,我们时时因为一些家庭琐事争吵不止。后来小女儿出生,负担加重,偏偏那时老公生意上遭受挫折,家里常常连买米的钱都没有。恰巧我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我们从争吵到互相讥讽撕扯,终于吵到要去离婚。

我记得是那年秋天的大早上,我和老公就你拽着我我撕着你来到我们这个镇政府大院前。那个时候办理婚姻登记还在乡镇政府,小镇的小街道上没几个行人,镇政府大门还是关的,门口只有一个老头手握着大扫把在冷风中颤巍巍地扫着落叶和尘土。看到满面委屈泪水的我和怒目圆睁的老公,一身长布蓝裳直飘个不停的老头沙哑着嗓门惊讶地问我们:“你们这是怎么啦,过不下去了?”

“分了!这样的生活没法过下去了!”老公这样气呼呼地回答,只说了一半,他也抹了一把泪低下了头。老头一手扶着扫把柄,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又转头看着依旧掉泪又直跺脚的我,好一会才吐出话来:“办证的小吴出差还没回来,你们要是不信就问下烧饭的张妈!”

此时又恨又羞的老公和我问了刚去市场买菜归来的那个叫张妈的,张妈诧异地盯了我很久,又望望神色凝重的老头,然后肯定地点点头,并说我们要办理就要找局长了,但他不一定懂得这个流程的。

望着老头和张妈肯定的眼神,我们相信了他们的话,失望又泄气地回家了。

仅仅一天之后,老公和我要分手的消息就惊动了两家人,我爸妈的指责和他父母的埋怨再次让矛盾升级。那个周末我们又赌气来到镇政府,在大院里又碰到扫地的老头和正在择菜的张妈。我们气呼呼地要进办公室,不想那老头一把把我们拦住,叫道:“要办证也不早点,周末下午没人的!办证的小吴去学习了!”见我们不信,老头马上朝办公室里大喊了几声“小吴”,里面果然没人答应。看着我们仍然赌气地要进去,老头急了,把大扫把拦在我们面前叫骂:“你们怎么不相信人啊!不相信可以问问张妈小吴在不在啊!你们这样进去只会影响别人工作的!”我们见他的眼睛都直了,就转身去问张妈,张妈见我们疑惑不已,放掉菜叶煞有介事地朝我们点点头。

这次回家冷静了两星期,这期间我们对婚姻和人生都有所触动和感悟,看着两个年幼的女儿,我们也一度庆幸这两次离婚没成功,否则两个孩子多可怜啊!

然而一个月后,互相猜忌的我们又把离婚提到了日程上。原因是我看到他手机上竟然有女人这样对他说:“亲,你现在在忙什么——”这次我们的火气都大了,“离婚!这次不离不是人!”

这次我们去镇政府是星期一上午九点,大老远就看到那个老头和张妈都在办公室里保洁,看到我们都一脸汗水和泪水,老头和张妈都手拿着抹布停在半空中,张大嘴巴半天合不起来。好一会老头才咧着嘴巴不高兴地说:“真没看过还有第三次来离婚的人!”

我们来到办公桌前,直喊着“小吴同志!”喊了半天,一个小女孩子才惊讶地问我们:“你们走错门了吧,我们这里没有姓吴的!”我们都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望着老头和张妈,老头见我们不相信,和张妈支吾着对我们说:“她就是小许啊,办证得找她!”那一刻我们真没心思问责老头和张妈,“嗖嗖嗖”掏出一大叠证件扔给小许,小许一本本地拿过去,谨慎地翻阅着核对着,就在小许拉开柜子底下的抽屉,准备拿出离婚用的证本时,那边屋子里的张妈突然甩开嗓门喊话过来:“小许,你的电话!”

那一瞬间,小许的手从抽屉里移出,应声起来去了那个屋子。那边正在擦桌子的老头慢慢移身过来,在这个空桌子四周弓着腰有条不紊地挪凳子移茶杯拎开水瓶抹桌子,突然砰的一声,小许的茶杯从桌子上跌落,不偏不侉就落在那个抽屉里,茶水顿时溅湿了里面所有的东西。老头自知闯了大祸,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那一刻我们都惊呆了。

一会儿年轻的小许踩着高跟鞋气哼哼地走来,一边大骂那个无聊的人,她没拿起话筒那人就挂了电话。走到办公桌前,看到满地狼藉,小许气坏了,捂着双眼直哭。可怜的老头起身以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地赔着不是,结巴地说他是看到了一个虫子在她桌上爬,他用抹布打那虫子才不小心把杯子带倒了。小许听后直跺脚骂着那个可恶的虫子偏偏这个时候来害自己。

结果我们得到的答复是那些空白的离婚本本都被弄湿弄脏了无法使用,需要小许改天重新去县里申请打报告,批了以后就可以拿回一些本本再用。我们当时又好气又好笑,都无奈地看着忙得慌了神的老头和张妈傻笑。老头和张妈哆哆嗦嗦地抹了半天,才长长地松口气,扔掉抹布对我们乐呵呵地说:“事不过三,看来这是上天不要你们离婚啊。小伙子傻丫头,回家后都消消气,学会忍让对方,好好过日子吧!”

闹腾了那么久,我们都好像累得够呛。那晚回家我们都精疲力竭,再也无力争吵。一个星期后我们也没有心情再赌气,一个月后我们实在提不起原来的那个精神来互相指责和挖苦对方。一年后老公的生意逐渐好转,我们终于结束了冷战。如今我们买了车又买了新房子,孩子们也健康成长,我和老公相处已十分和谐。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一个闺蜜闲聊,她说当年那个时候她和老公也闹过离婚,也是碰巧遇见那个老头和张妈,他们没有离婚成功的过程和我们惊人地相似,也是那个蓝裳老头喊小吴,小吴不在,也是小吴刚刚下班或者去学习或者休假了——只是他们只闹了两次,没有第三次,那次老头打虫子碰巧带倒了茶杯,打湿了那些离婚用的空白本本——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也许就是我们那些上了年纪的父辈们的传统而又根深蒂固的思想。那个老头让我想到《天龙八部》中那个一直默默在寺庙扫地的高僧,我和老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慧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个时节只有他看到了我们的婚姻还有挽救的机会,我们只是在赌气而闹离婚,也唯有他才能化解我们年轻气盛的冲动和不计后果的胡搅蛮缠。我和老公今天都认为做好人不难,但做成这样苦心的好人世上难觅。所以世上顺手做好事的人很多,但如果是有心地做好一个事情,有时候会让人感动一辈子的。后来听说老人和张妈已去世多年,但他们的遗风已经让我们永远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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