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非 ◎韦如辉

张三在科员的岗位上，一干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如一日地工作，虽然在机关并不奇怪，可是之于大学生张三，的确是一件不容易乃至了不起的事。

每天，张三要接受副科长、科长、副局长、局长安排的工作。有时，还要接受其他科员安排的工作。

谁能说容易？

每当工作完成的时候，客气一点的领导，会对张三报以微笑，或者说声辛苦了。不客气的就不好说了，张三气喘吁吁地汇报说，那个事办妥了，对方高兴时嗯一声，不高兴时连嗯都不嗯，有时还会给张三一个屁股。难怪，领导们都很忙，有许多工作等着他们去协调、去汇报、去安排。

那一天，王五脸色苍白地来找张三：好张三，帮个忙吧。

张三见王五慌不择路的样子，慌忙站起来扶住王五，问，啥事？

王五让张三到市里帮他送个文件，自己家里老娘突发心脏病，送到医院了。

这个忙，张三当然要帮。张三想，换谁谁不帮？不帮是孙子。

市里并不远，三站路。张三很快送到了。

第二天，张三在办公室刚想喘口气，办公室主任通知开紧急会议。张三问了句，啥会？

办公室主任没回答，只盯了张三一眼，便匆匆忙忙把一个坚实的屁股转给了张三。

张三来到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人山人海。张三走到哪里，大伙儿的目光就跟到哪里。张三觉得怪怪的，好像刚刚呼吸了一口不该呼吸的不明气体。

会议开始了，主持会议的领导说，今天是个十分严肃的会议！是个整顿机关作风的会议！是个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会议！领导的水平实在高，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

张三掏出手机，想看看朋友圈里又有什么新闻。每次开会，都是看朋友圈的最佳时机。

主持人领导突然说，张三同志，请你站起来！

张三慌忙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慌忙站起来，慌忙向主席台行着注目礼。

主持人领导接着说，请你把昨天送文件的事情经过，当众说一说。

大伙儿都在盯住张三。台上的不用说，都一脸的严肃。台下的也不例外，勾着脑袋或者转过身体，都一脸的认真。

张三脑袋嗡嗡直响，好像一万个蜜蜂在里面飞来飞去。但是张三不糊涂，他把经过复述了一遍。

张三只把文件送了过去。送给谁的？谁接收的？人家有什么要求？王五没说，张三也没在意，问题就出在这里。问题还出在王五的手机昨天一直关机，领导只安排王五送这个文件，并不知道王五又安排给了张三。

更严重的问题在于，因为这个文件，领导的领导没接到，影响了工作。领导挨了领导的批评，像今天批评张三一样的批评。

哪个领导能受这份窝囊气？能不把这份窝囊气批发给更窝囊的人？

张三就是这个窝囊人。张三的情况通报全局，取消年度评先评优资格。

大伙儿当面说，张三张三你真委屈！背后却说，窝囊！真窝囊！

张三自己也在心里说，他妈的，真窝囊！

之后，每次张三送文件，都会问对方，你是谁？或者让对方给他签个回执。其实，送个文件什么的，一般都没有回执。张三自行设计一个，自己坚持自己使用。

再没出过什么差错。

这事无意中传到市领导的耳朵里，市领导想，现在这样办事认真的人不多了。

再开会的时候，市领导表扬了张三，张三的领导就坐在台下。市领导表扬得越多，张三的领导越心慌，屁股好像坐在蚂蚁窝里，痒得狠。

领导在单位的会议上，讨论了张三受表扬的事。领导说，看来不提拔张三，实在说不过去了。

好吧，寒冬即将过去，张三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大伙儿纷纷给张三祝贺，好事的人吆喝着张三请客。

张三心里高兴，回家抱着妻子刘春花不松手。刘春花从张三怀里挣脱不动，骂张三，你他妈的神经了是不是？

张三的事，后来没人再提了。

那个曾经说张三办事认真的市领导，前不久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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