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知多少

□陈昕

万物齐鸣，天地共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陈家坡有二十多位老人，寡居者少，夫妻双居者多。年年依旧，村里的老人阳寿到了便去往天堂，每年少则一人，多则两人。老伴走了，就留下另一个存活于世。存活于世的孤寡老人，该怎么形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凄凄惨惨戚戚,都是。

人到晚年，尤其是离了伴的老人，大都很寂寞。

我奶奶说人老了，就孤独了，都各忙各的事，想说话时也没几个人爱听，嫌烦。这是她的心声，也是很多如她般老年人的心声。

她说没能和爷爷相伴到老，是憾事。她以及她的所有往事，她以及她的弱弱表达，只容嚎啕且总是小心翼翼。她的嘴角一抽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掉不下来，我分明看得懂她的难过，几次三番，寒来暑往，她总是刚强有勇，无所畏惧，姿态像一个战士。

生活中大多事物的本来面目，往往平凡的不得了。

夫妻两人能相伴到老的，的确不易。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撇开平日的嘴角相斗不提，单就几十年的相伴相守而言，在陈家坡的夫妇当中着实不多。杨奶奶和陈爷爷就是其一，至少在我的视线里是典范。

杨奶奶告诉我她结婚前都没有和他的丈夫碰过面，待嫁时都不晓得爷爷长啥样。那个年代，一头驴就是迎亲队伍，没有浩大声势，爷爷牵着一头驴，爬洼过沟迎娶新媳妇过门。两个词概述：简单、贫穷。奶奶年方二八，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从一侧肩上顺下来，年轻的爷爷，心田荡漾，随即纳彩、问名、亲迎，故事就此发展。这是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独有的动情，羞涩而隐蔽，纯情而长情。

当爷爷把奶奶从驴背上抱下来，当奶奶踏进爷爷家门的那一天，这一生，就她（他）了。换我心，为你心，只此一眼，共余生。

这是平常人的嫁娶，听起来就像是在看电影。

杨奶奶生得俊，一双环子大眼睛和殷桃小嘴，在几个妯娌中独领风骚，爷爷爱她，自是有道理的。

爷爷很能干，长于做细活，年轻的时候驾驭一手木匠活，他家的家什多出于他手。他生来是个细致人，他的两个儿子亦是。去他家，屋里屋外角角落落，打扫得亮堂整洁，几十年如一日的干净。初中毕业那年，我从爷爷那里要过一个木盒子，红漆雕花，极为精致，也是他的手艺。爷爷当过几年的村队长，他细心、负责、话不多，一贯沉默做事，像一头老黄牛，勤勤恳恳。家里的大衣柜上放着他曾经的荣誉证书，他端着它们笑得很憨厚，我也跟着他乐，他的荣誉和陈家坡的每个村民相关。

爷爷对奶奶的好，有目共睹。这几年，奶奶有病缠身，隔段时间去医院吊瓶子，爷爷总是陪着奶奶，按时按点的给她喂饭服药，毫无嫌弃之说。奶奶说这几年拖累了爷爷。其实哪有？夫妻两人不就是遇着头疼脑热，相互有个照应吗。平日里，爷爷少言语老是咧着嘴呵呵笑，结婚几十年，他们极少红过脸，也从未说过对方一句不是，爷爷总是很温和，奶奶也是，大话扬天的姿态太少太少。

每个人都会变老，老人们的今天，就是每个年轻人的明天。

但愿每对夫妇在日常生活中少些争吵、多些谅解，让婚姻这条路走得更远，爱得更长久。

愿久别的都重逢，有情的都相爱。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既无风雨也无晴

生活，生下来活下去，无非就是这样。人活着，大抵是平衡的。有的人前半辈子顺风顺水，后半辈子坎坎坷坷：有的人反之。人生二十而知有生的利益，二十五而知有明之处必有暗，我今年二十六。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杨奶奶今年64了，和她说话间，我留意着她眼睛里不曾有的混浊。说起这两年家里发生的大小事，她边揩泪边叫嚷着小孙子的孽障。一年前，大儿媳妇和儿子因嚷仗事由负气撇下两个娃走了，可是娃都尚幼啊，正是需要母亲照看的年纪。儿子外出打工，总也回不了几次家，早年间因兄弟分家自己挪地盖的三间瓦房如今就那样空着，蒿草都满场院了。幼童和老人，自然组成一家，日子要继续，生活非继续不可。

我去的那天，爷爷刚好去拉玉米杆。一段陡坡路，一个小双轮车，他叫了小孙子给他搡车。

一老一少，迟暮新阳。

他养了十几只羊，玉米杆进羊圈，玉米杆也进驴圈。

草编摞放在土墙处，也和傍晚的天色相得益彰。

玉米杆被羊和驴吃了，玉米棒子被灶火吃了，玉米粒在他家的粮仓里安详睡着，太阳一出来，它们都欢蹦乱跳。

黄的玉米粒，在院子里翻晒，旧的新的，半院澄光。

磨了玉米面，做了玉米馍，全是丰收的颜色。我迷恋这种黄。

玉米黄的时候，要记起绿。如同常年离家在外的人，要多回家看看。勿忘故土，勿忘本。

如今，杨奶奶的日常，就是下地干活，上山接娃，家和幼儿园两地来回跑，她既当奶又当娘，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骑在

驴背上的新媳妇。只是她逢人就哭，许是亲热，许是感知到自己的孽障，许是无处话难肠。她一哭，我的泪腺就鲜活，也是边安慰边感同身受。

悲欢离合总无情，除了接受，别无他法。所谓感同身受，就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我的感情，我们不是为别人的父母子女而哭，而是透过他们看到了自己的亲人。我们为之痛哭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其实，现如今的农村景况大同小异，许多村子真的空了，精壮的劳动力远离家乡，外出打工，独留老人与幼童看护着大而无当的庭院。让缺乏任何社会保障的老年农民去承担民生之重，他们既无力载道，也有失公允。

陈家坡，不止是我的陈家坡！

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令人心惊的这句网络流行语，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但愿此心春常在，既无风雨也无晴。

初听不解事中由再讲已是事中人

朝伴狗，狗儿绕屋舍。夜伴狗，狗儿闻鼾香。

不知如何开口让这段故事继续，小小人儿，承受在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的无形压力中，伤害早就如影随形。

他是一个没有母亲庇护的孩子，他才五岁。他是还小，可他往后要一直活在这世上，活在这世上，就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口舌是非。我希望他的生活一切照旧，从他母亲负气离家的那天开始。

成长的残酷一方面教会我们该如何应对生活的困苦不堪、变故无常，一方面还历练我们直击死亡直面伤痛的勇气。故事有多惨，人有多无助，哭天抢地也拉不住亲人的离去，一切都是徒劳。

人生八苦，爱别离，离散不得共处，痛彻心扉。

无济于事和事已至此，世间的无助不过这两个词。

往事随风，远去的是谁，走来的又是谁？总有一天，会过去，好的坏的，自有定数。

故事里的人总要阔步向前，以后的日子是全新的，谁也不许向后看了。

幼童散学归来早，错把爹娘换。

小宝的出生，差点要了他母亲的生命。小宝五岁了，还不太会说话。妈妈一走了之，杳无音讯，自此他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奶奶接送他上幼儿园。奶奶带着小宝每周的星期天傍晚背着谷粮爬洼到租房处，每周的周五散学原路过沟回家。村子里的小孩太少了，小宝的玩伴就是一条狗。奶奶说狗是小宝前年抱来的，这两年长大了也就能看住门了。厨房台子上老两口养着三只鸽子，也是小宝的玩伴。小宝围着鸽笼“喔喔”叫，兀地想起我和他年纪相仿的那些日子。我们小时候，正是玩伴成群的旺盛时期，三三五五，放学归来团在一起玩儿，玩的都不回家吃饭，奶奶总是扯着嗓子高喊，我们也嫌弃着她的高声大嗓。日子总是绚丽多彩，泛着亮光，一步一回头，如今的我们已然到了成婚年纪，再也不复从前。

“春节过后/爸爸妈妈带走了/二月的春风/三月的思念/四月的春风/五月的鲜花/六月的童心/七月的夏风/八月的月亮/九月的酷热/十月的果香/十一月的小雪/十二月的大雪/一月的盼望/给我留下的/只是空荡荡的村庄”“娃娃/你和爷爷奶奶一定要守住村庄/再过两年/我们攒够了生活就回家/不再互相牵挂”

攒够了生活就回家，孩子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其实古人说的最好：父母在，不远游。

新闻推荐

上海集中销毁400辆克隆出租车：销毁计价器 分类回收材料

2018年8月22日，上海宝山区，400辆左右克隆出租车被集中销毁。本文图片均由澎湃新闻记者何颖晗摄8月22日，位于宝山石太路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