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顶石榴枝上枣□刘登美

小时候，乡下没什么水果、零食，每年秋天收枣时，奶奶总让爷爷留下一些青枣子或者半红的枣子在树上。这样，在收枣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们姐弟上下学路过我家枣林，还能在一阵蹦跳投掷后，得一两枚枣子解馋。奶奶说，这些枣儿是留给孩子们“拉馋”的，也是留给野雀儿“拉馋”的。还真是呢，有时候，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用小砖头、小石头和土坷垃投掷下来的枣子，还真是半边不全的，不用问也知道，另外那半边，是被鸟儿们吃去了。

奶奶说鸟儿们只是不会说话，也和人一样，需要养儿育女的，没有吃的哪能行？奶奶还说，我出生的时候，就是喜鹊在我们家院子里的大榆树上报的喜。你们看，鸟儿多通人性啊。后来，奶奶还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说的是鸟报恩，人贪婪。很早的时候啊，有个人叫公冶长，他能听懂鸟语。一次公冶长在路上走，树上一只鸟在叫，公冶长站住听了听，鸟儿原来在给他报信儿：“公冶长，公冶长，南山死了一只羊，你吃肉来我吃肠。”于是公冶长就去了南山，果然见到一只跌落山崖的大肥羊。只是这个公冶长啊，把羊弄家来，把肉吃了，却把羊肠子埋起来了，也没给鸟吃。后来他再出门，又听到树上鸟叫：“公冶长，公冶长，南山有只大肥羊，你吃肉来我吃肠。”于是公冶长又去了南山，老远见到一圈人，围着在看什么东西，他怕别人抢了去，就喊：“是我的，快别看了，是我的。”谁知到了拨开众人一看，却是一个人被杀了，躺在路边。这时，恰巧县衙捕快赶到，就把公冶长当作杀人犯抓了起来。奶奶的故事多，我们都是她的忠实听众。所以，我们也就不恨鸟儿，不打不骂不祸害它们，虽然它们也吃树上的枣子。

不仅仅是枣子，麦收后的场地上和田野里，总有鸟儿们起起落落。麻雀啦，燕子啦，喜鹊啦，也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各种叫声，各种飞行的姿势。故乡，在童年的记忆里，不仅仅是亲人们，还有大片的田野、各种庄稼，高远的天空、小溪清澈，成群成群飞来飞去的各种鸟儿、蝴蝶和蜻蜓。村人们已经习惯了给鸟儿们也留一口吃的。

后来读书，看到“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一类的句子，竟然如熟人一样的亲切。不涸泽而渔，不焚林而猎，这是爷爷在饭桌上教育我们的。除此以外，还有“食不言寝不语”“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些都和课本上的知识一起，成了我们灵魂的一部分。

结婚后，随爱人住到榴园。院里有两株石榴树，窗前的一棵结半酸半甜的果子，大门口的那一棵则是酸浓于甜。每年八月十五过后，石榴成熟，爱人踩了凳子或者梯子，一个一个剪下来，我也让他留些个小点的在枝头，留给来来往往的鸟儿们吃。最美的场景，不过就是，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一起吃我家的石榴，而树上，鸟鸣啾啾，它们也在呼朋唤友地吃石榴。

爱花爱树爱鱼鸟，爱这些挥舞翅膀飞翔的精灵。鸟儿们也不负我，几乎每天清早，它们都把我从梦中叫醒。而清晨的鸟鸣，清脆悦耳，生机勃勃，也总让我心情愉悦，一整天的好心情。

我们都是大自然的孩子：彼此给予，互相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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